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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苦瓜肉片

女人伤心、流泪,但就是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脾气是倔强了点,但是他没来接,自己回去多丢脸啊。

快过年了,女人的母亲说,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除夕的,要不你就回去,要不你就离婚,还能怎么样?

于是把她拖了回去,男人不在家,屋里一片狼藉。母亲说,把亲家叫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么多年来,两家的老人,从来没有一起长谈过,因为当初他们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又干涉不了,所以只能放任自流。

谈到了中午,女人做好了饭菜,男人也回来了。饭桌上气氛凝重,大家吃得小心翼翼。突然男人的母亲惊奇地问男人:“哎?你以前不是不吃苦瓜的吗?什么时候学会吃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结婚的时候在广州,没什么好菜,点了个苦瓜肉片,梅子喜欢吃,后来经常做,就喜欢上了。”

梅子是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母亲回过头问她:“你喜欢吃苦瓜?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是总嫌苦瓜苦吗?”

女人慢慢地说:“他那时点了那么贵的菜,我不想浪费,勉强吃下去了。他说他爱吃,我就经常做给他吃,后来,吃多了,发现苦瓜其实很甜。”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微笑的,可是,温热的眼泪却一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进饭碗里。

原来两个人都傻了这么多年啊,为了所爱的人,忍受不喜欢吃的苦瓜,然后慢慢熟悉了苦瓜的味道,却在琐碎的生活里,忘记了最初的包容和无尽的爱。

2007年春天,上了年纪男人和女人再游广州,最后一天下馆子,点了五菜一汤,其中一道就是当年的苦瓜肉片。而我们,作为他们的儿子儿媳,听他们怀念1982年的一份苦瓜肉片。最后他们说,倘使时间遗忘了爱,那么我们带着儿辈来温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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