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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五十

萧春的到来使本来就精神紧张的魏强越发不安,对自己这次铤而走险而后悔、后怕。是的,自己确实是借钱,今后肯定还。可为什么不向别人借钱而向费霞借?她毕竟是有求于自己的商人,而且这次她们公司又竞标成功。自己可以找出种种理由解释是按照正规程序办事的,而旁观者完全可以推断这里面有猫腻。萧春赶着来询问这事儿是出于关心,给他银行卡是为了保护他。想到萧春他心里好难受,她关心、保护自己,却又说他俩的事情还是到此,为什么?就因为这20万元钱?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妒忌费霞?可自己跟费霞是清白的,是不可能好的,萧春才是自己的最爱!当然,自己跟费霞的交往过于密切,也曾有过非分之想,可萧春并不知道呀。难道费霞跟萧春说了什么?不会,她没有必要这样做。他一时想不清楚,更急迫的是确实如萧春所说,得尽快还清那20万元借款,要是上面追查起来,还真是有口难辩。就想到了老朋友常兴,去找了他,让他想办法帮助筹钱,这事儿也只能对常兴说。常兴紧锁眉头,还是答应帮忙。

文副市长开市委常委会去了,魏强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心里七上八下。电话铃声响了,他接电话:“喂,……啊,你是福兴区张区长,你好!……是的,我是魏强,……张区长,文副市长让我转告你,你们一定要秉公办事,不该拿的钱千万别拿。……好。再有,文副市长再三叮嘱,你们一定要注意那山体滑坡,千万记住!……那好,好。”放下话筒,心却扑扑跳,自己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钱啊。

常兴走进办公室来。

魏强如同见了救星:“老同学,怎么样?我是真遇上难办的事情了,急需用。”倒了茶水给常兴。

常兴接过茶水,坐下,摇头道:“你呀,你个魏强啊。我知道,你最疼你姐姐,你姐姐治病急要用钱,我想办法给你凑了11万。”

魏强心里计算,加上萧春的7万,把车卖掉,再凑两万,也就够了。松口气:“谢谢你,常兴。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那辆车卖了,就卖两万块就行。”

常兴道:“你那辆破车,本身就是二手货,能买几千块钱就不错了。”

魏强犯愁:“当初我买进来时是4万2千元。”

常兴喝茶:“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反正也卖不起价。这样,我再给你凑1万。”

魏强感动:“谢谢,剩下的1万我想可以凑齐……”

两个拎公文包的男人走了进来。

长脸男人对魏强说:“你是魏强吧?”

魏强点头:“是,我是魏强。”市长秘书口气,心想,门卫怎么也不来个电话就把人放进来了。如是遇上来请示工作的还好办,要是遇着上访的就遭了,正心烦意乱的自己又得花费不少口舌,闹不好,还得把文副市长搭上。

圆脸男人说:“我们是省纪委的。”

魏强悚然,全身发紧,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啊,请,请坐。”忙着倒茶。

长脸男人说:“不必了。”拿出一张通知书来让魏强签字。

魏强被省纪委的两个人带下办公楼,上了一辆轿车。常兴紧张,糟糕,魏强的事儿有麻烦了。他跟在远处,是谁这么快就告发了魏强?那辆轿车启动,开走。

轿车开了好久,到郊外一家宾馆门前停下。魏强被叫下车来。他起眼四看,除了两个保安,没有看见其他人。他跟随省纪委的两人乘电梯上了顶层进了顶头的房间里。他心里发凉,魏强,你就这么完了?他知道,党员干部出事儿后,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省纪委有权对其进行“双规”,在规定的时间、地点交代问题。这不是拘留、关押,是查实问题,自由是受到限制的。好事不留名,坏事传千里。完了,不管有事儿没有事儿,你魏强这名声是臭了。房间里,日常用物齐全,手机被收走了。这里出奇地安静,气氛使人紧张。省纪委的两个人做了自我介绍,长脸者姓何、圆脸者姓李,都是处长。他俩坐到魏强对面,态度严肃,开始询问。没有绕圈子,直接询问那20万元钱的事情。魏强的心跳得厉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接受这样的询问。他竭力平静心绪,说了借钱为姐姐治病的事情。

何处长接话道:“你认为举报你受贿20万元不是事实?”

魏强申诉:“是的,我已经说过,我不是受贿,我是借了人家20万元,是为了给我姐姐治疗白血病急用。姐姐从小把我拉扯大,她是我最应该报答的唯一亲人。”

李处长问:“那钱真是借的?”

魏强点头:“真是。”

李处长追问:“经过你的努力,那块地最终卖给了借你钱的人,这怎么解释?”

魏强道:“我是没有权力决定那块地卖给谁的。我只是说了,是为了实现我们宁泉市领导的多次承诺,对外资确实应该给予关照。”

何处长倒了杯开水放到魏强跟前:“参与竞争的也不只是这一家外资。”

魏强看热气腾腾的开水,心怀感激:“这事情你们可以调查,完全是按照招标程序进行的……”还举了万凯公司因为迟到而遗憾地被评审组取消了竞标资格的事情。心里叮嘱自己,千万别说错话。坦白从宽政策他是知道的,可是,不能胡乱“坦白”。

这次谈话时间不长,两位处长对他交代了政策和注意事项,告诉他得在这里住下,可以让家属捎些生活用品来。魏强的态度开始强硬,说他今天得回办公室去,有几件急事儿得要处理。两位处长说,对不起,你不能回去。魏强红了脸,想说,我犯法了吗?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可他没有说,他知道“双规”政策。就说,得跟文副市长打个电话。两位处长说,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转告。魏强欲言又止,仰躺到床上生闷气。何处长说,魏强,待会儿有人会给你送饭来。两位处长出门去,关死了屋门。魏强呼地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怨恨起费霞来,这个女人也真会演戏,竟然用女色来勾引自己,使他陷入如此困境!还埋怨姐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这时候得这种病!最终,还是怨自己运气不好,怨自己不该借费霞的钱,也怨自己不该埋怨费霞和姐姐。不论动机如何,费霞确实帮他解了燃眉之急,使姐姐及时得到了有效治疗。姐姐苦累一生,患了血癌,她够惨的了,怎么还埋怨她。又想到萧春,她断绝与自己的往来对于他是雪上加霜,可她也慷慨解囊及时给了他7万元,说明他在她心中的位置是重要的。唉,这事儿,吉凶难卜。

省纪委的两位处长顾不了吃饭,询问魏强后驱车直奔飞霞公司找费霞了解情况。现今的事情,考虑得十分周密了,也还是有透风的,千万不能让魏强和费霞相互通风,形成默契。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走一个坏人。

省纪委的两位处长往飞霞公司赶的时候,费霞、李正家和史晓颖正在公司经理室内商讨对策。神通的李正家已经通过熟人得知魏强被举报的事情。李正家现在是真心诚意感激魏强了。那次,费霞对他说,魏强鼓励费霞公司参与竞标。他好是困惑,不知道魏强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他这话不是等于没有说吗,我们飞霞公司当然要参与竞标!费霞当时也还没有完全摸清魏强的底细,只是觉得魏强会帮助他们。老道的李正家半信半疑,费总,你不仅资助他姐姐治病,你自己还为别的人捐献了造血干细胞呢,这是大善事,你就没有对魏强说说?费霞认为,自己捐献干细胞是出于真心的,与生意无关,不需要跟魏强说。李正家说她错,如果说了,反而会增加魏强的信任、好感以至敬意。督促费霞再去找魏强,就把话挑明了说。费霞说,她其实已经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最终的竞标结果十分圆满,李正家才佩服了魏强,觉得他为人处世老练、诚恳,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当得知魏强被举报后,李正家愤愤不平,认为必须千方百计救魏强,他是飞霞公司的大恩人!

费霞听李正家说了魏强被人举报的事情,瞪大了眼睛:“什么,是他举报的?”

李正家点头:“就是他!还举报我们飞霞公司向魏强行贿。”

费霞气极:“这个王八蛋,小人之举!”

史晓颖说:“我们也去告他,告他的赵鹃副总向常兴处长行贿。”

李正家点头:“对!”又摇头叹气,“史晓颖,没有用的,我们没有证据。”费霞说:“我亲眼看见那个赵鹃往常兴的腰包里塞钱。”

李正家说:“岂止是塞钱,她把她自个儿也给了常兴。”

费霞道:“对,他们搞权钱交易、权色交易。”

李正家苦笑:“你自个儿作证没用,再说了,她塞给他多少钱?要是千把块钱能说明啥。色?他们可以说是谈恋爱,谈恋爱可是不犯法。”

费霞犯愁了,担心魏强会有不测。

史晓颖说:“我们再去起诉万凯公司,那27000平方的房子我们至今还拿不到房产证,这里面有猫腻。”

李正家道:“瞎,法院已经判了,还起诉啥?说猫腻你也得要有证据。”

费霞气得晕头:“这个混蛋,这个无赖。像他万凯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李正家绞尽脑汁苦想:“费总,我们得想办法,得好好想想办法!”

史晓颖附和:“对,想办法整垮他万凯公司……”

屋门被推开,李正家的女秘书领了省纪委的何处长、李处长走进来。何处长做了自我介绍,拿出证件给费霞看,让费霞留下,请其他人出去。费霞心里如同猫抓,怎么这么快,说来就来了。李正家出门前,对费霞使眼色做手势,意思是要她镇定,要落落大方。李正家和史晓颖出去后,费霞热情招呼两位处长坐,李正家的女秘书送了热咖啡来。两位处长很客气,接过咖啡道谢,坐到费霞对面,面挂笑容,说是来了解点情况。费霞极力平静,心想绝不能恩将仇报,一定要保护魏强。听完两位处长的说话后,费霞心里有了底。

“哎呀,这些人,咋乱说!这钱是我借给魏强的,他姐姐患白血病急需要用钱。这是我私人的钱,怎么能说是行贿呢?你们看,我这里还有魏强写的借据。”拿出魏强写的借据交给何处长,“给,何处长,我还复印有一份。”

何处长看借据,又交给李处长看,李处长看完,收下借据。

李处长说:“希望你对我们说实话,在那黄金地块招标的事情上,你们之间有没有权钱交易?有没有其他交易?”

费霞断然道:“没有权钱交易,完全是按照招标程序进行的,你们可以调查。”涨红了脸,“至于其他交易,我不知道是啥意思,李处长,事情总是得要讲证据的……”

五十一

萧春接到常兴打来的电话,震惊呆了,心里呐喊,什么,他真被“双规”了?两目闪闪。她没有重复常兴的话,曹闵和孔涛在她办公室里。孔涛出去后,萧春长长叹气。

曹闵不解:“怎么,你和魏强闹别扭了?”

萧春似点头似摇头。

曹闵说:“嘿,牙齿咬舌头的事情,你也记在心上。”

萧春欲言又止,转了话:“唉,我怎么会遇上鲁新建!”

曹闵内疚地:“啊,是鲁新建,这事儿怨我。”

“曹闵,这和你无关,我自己有责任。其实,鲁新建早先还是很不错的,我后来对他关心也太少。”

“这你就错了,他的事情就是他的,这和你没有关系。他这个人是没救了。”

夏媛进来:“护士长,护理部主任查房来了。”

曹闵起身:“萧春,别理他鲁新建,自个儿多想些高兴的事情!”随夏媛出门去。

曹闵走后,萧春苦笑,是得多想些高兴的事情,万凯的治疗是有效果的。她此时没对曹闵说魏强的事儿,她还没有弄清情况,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想到魏强,她泪目闪闪,她其实早已想好,魏强就是她后半生的伴侣,可万不想他会出事儿。一个党员干部被“双规”!她不敢往下想了。她气恨魏强,恨铁不成钢。恨之越深爱之越切,不行,得想办法救他,他这是初犯,只要把钱退了应该没事儿,至少处分会轻些。今天是周末,下班早,她去巡看了万凯、车颖等病人,又去幼儿园接鲁艳,而后就为魏强的事情奔波。她并不喜欢社会上那套关系学,可现在她搜肠刮肚想能够救魏强的关系。她给米主任打电话。

“喂,……你是米主任吗?……是我。你现在怎么样?……啊,太好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就来找我。……是,是的,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米主任是她的老病号,对她非常感谢,多次说,有事儿尽管找他。她不顾忌了,把魏强的事儿对米主任说了,拜托他无论如何想想办法。米主任刚接电话时朗声笑,后来就话语矜持,还是答应全力办。

这几天,除了忙病房里的事情,萧春都在跑魏强的事情。但凡想到的关系都打电话或是登门拜访。她承认自己离不开魏强了,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即便他坐牢她也等他。她急着拿出7万元存款就是要救他,埋怨魏强为什么不早些把钱还了,否则,事情不会是这样。又埋怨自己不该对他说那绝情的话,他肯定是伤心透了。后来,她也还是找了曹闵,曹闵也是可以帮忙的。她对曹闵说了魏强的事情,说动了感情,把魏强跟费霞的来往和赵鹃给她看那照片都说了。女人对自己信任的女人说,说得泪花儿闪闪,曹闵听连声叹气,答应办。

“曹闵,你哥哥是省公安厅的,他办得咋样了?”萧春问。

曹闵犯愁:“我哥哥这人正经得很,他说不好办,我死乞白赖求他,他答应再想办法。唉,咋出这事儿?20万元可不是小数,况且这里面也许就有权钱交易。”

萧春也恨搞权钱交易的人,可对魏强却恨不起来。当事者迷,她现在可真是迷糊,一心一意要救魏强:“好,你哥哥答应办就有希望。”

曹闵盯她,感叹说:“萧春,你工作又忙又累,一个人带个小女儿,还要跑魏强的事情。这个魏强也是,本来不错的,可他……唉,萧春,你也不要太那个了,魏强他对你也不忠。”

萧春用餐巾纸擦泪:“魏强有外遇是他的事情,可我在国外留学时他给了我很多的关照,救过我的命,再说,我是真爱上他了。”

曹闵理解:“也是,爱情的力量强大。萧春,你知道是谁举报了他吗?”

萧春摇头:“不知道。唉,能够找的人我都找了,那个康复的病人孙老你认识的。”

“当然认识,你可是救过他的命。”

“孙老也托了人,还没有结果。”

“唉,你一个小老百姓咋能够帮得上当官人的忙。”

萧春叹道:“完了,一个当官的,犯上了钱的事情就完了。”

曹闵叹曰:“其实,站在魏强的角度看,他也难,他姐姐治病也确实急需要钱。”

萧春的心好痛。

五十二

现今的茶馆装修得越来越靓丽,看那诱人的内饰精美的茶具,听那似有似无的音乐就精神几分;又有茶倌泡来酽茶,嗅其香、品其味儿,自然其乐融融。休闲的、打牌的、恋爱的、做生意的、谈公事的各色人等都爱进这类高档茶房。可以坐在飞机式座位的大堂里喝茶,也可以到包厢里独饮或是对饮。

姚得海、鲁新建正在“椰子树茶房”的包厢里喝茶,说的事情离不开钱。两人正说得兴起,鲁新建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雪柔呀,……我和得海在一起喝茶,你过来吧。……老地方,我等你。”挂断手机。

姚得海盯他笑,看看无人,迅速将一盒毒品交给鲁新建。鲁新建如获至宝,接过揣入衣兜内,连声道谢。姚得海乜他道,也要说你几句,虽说你我是哥们,可是我这货也来之不易,这得要money,要钱!鲁新建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鲁新建肝脑涂地会报答的。姚得海笑他说虚话,问他怎么报答?鲁新建说,自然是还你的钱。姚得海摇头,钱,你哪来这么多钱?像你这样吞云吐雾,还不把你那房子你那雪柔都吞吐了?鲁新建犯难,是啊,咋办呢,为这,雪柔一直劝他去开颅戒毒。

姚得海喝茶:“我跟你说过,你鲁新建其实是可以搞到大钱的。你呀,有两个女人,只要你原意按我说的去做,就能够搞到大钱。”

鲁新建说:“得海,你是想在她们身上打主意?”

姚得海点头,鲁新建犯愁。

姚得海说:“看,犹豫了吧?”递过一根烟给鲁新建。

鲁新建接过抽吸,姚得海就在他耳边给他出点子。雪柔走了进来。姚得海对鲁新建悄声说:“看,财神爷来了!”

雪柔盯姚得海:“姚得海,你和新建说啥悄悄话?”

姚得海笑:“我们在说这茶呢。”

雪柔坐到鲁新建身边:“鬼才相信。”

姚得海朝柜台招手。

帅小伙茶倌走过来:“这位女士来了,请用午茶!”他右手提锃亮的紫铜长嘴壶,左手夹茶碗、茶盖、茶船,将装好茶叶的茶碗放入茶船,紫铜壶如像赤龙吐水,开水冲入茶碗。茶叶花儿在沸水里翻腾,滴水不漏。

姚得海击掌:“好功夫!”

帅小伙茶倌笑:“承蒙夸奖。”

姚得海呷茶,问茶倌:“这真是云南的陈香普洱茶?”

帅小伙茶倌道:“这是正宗的云南陈香普洱茶。那《红楼梦》里叫女儿茶,这可是上好的皇室贡茶。你看这汤色褐红明亮,有独特的陈香味儿。在日本、美国、香港和台湾称为美容茶、减肥茶、长寿茶,可以说是老少男女皆宜。”说完,笑着离去。

雪柔听着,也笑了。

姚得海道:“雪柔,你相信我们是在说茶了吧!”

雪柔哼了声,喝茶。

姚得海起身道:“二位慢喝,我去方便一下。”离去。

姚得海给鲁新建出的主意是想让他促使雪柔在银行里搞钱,鲁新建觉得这是犯法的事情,做不得。可一想到钱想到自己的毒瘾想到开颅戒毒,就觉得也可以试试。姚得海对他说,银行里的钱多得很,只要做得巧妙,弄他几十万以至上百万没人知道。鲁新建就边喝茶边婉转地对雪柔说了。雪柔听了挥手击打他,说他昏了头了吃豹子胆了。

“这个姚得海,就会出馊主意、坏主意!”雪柔恨恨道。

鲁新建极力说服:“雪柔,我们就试一试?有了钱才能够去做开颅戒毒手术呀!”

雪柔看鲁新建,眼睛发潮:“新建,我雪柔是爱你疼你的,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犯法的事情我不做。你们以为我在储蓄所工作,就可以财源滚滚?不错,银行界是有人发了财,有的头头或是职员是有少数人捞到了大钱,可是,也有上断头台的。”

“倒是,我也这么跟得海说,说是干不得。”

“是干不得,新建,我们还是想其他办法找钱戒毒,啊!”

鲁新建苦了脸:“雪柔,你我能够去哪里找钱啊?要不这样,我们就只做一次?”

“啥?”

“想办法从储蓄所里弄点钱呀。”

雪柔恨盯鲁新建:“你怎么把话又说回来了,不行,这贪污公款的事情绝对不能做,想都别想!”

姚得海走进来,接话道:“贪污公款?对,是贪污公款。其实你们要真做,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那有的当官的,当大官的才真叫贪污!那些搞权钱交易、官商勾结的大款才真是贪污公款。人家那是多少?上千万上亿!”

鲁新建点头:“是有这种人。”

姚得海说:“人家那贪了大把的钱吧,还要装正人君子,拿出一点小钱来做善事,得了个名利双收。给你们说个笑话,清朝有个排行第八的王府老爷,人称王八。他贪得无厌,却修了个功德牌坊,还去请人家蒲松龄写对联。”

雪柔道:“他请蒲松龄写对联?”

姚得海点头:“雪柔,知道蒲松龄是咋写的吗?”

雪柔说:“不知道。”

姚得海说:“‘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是上联;‘孝悌忠信礼义廉’,这是下联。”

鲁新建问:“啥意思?”

姚得海说:“往下听,那王府老爷好高兴,调集工匠精雕细刻,把这副对联挂了出去,人们看了捧腹大笑。原来,这副对联是两句歇后语。”

鲁新建想:“‘一二三四五六七’,怎么不写八?八字生财呀。”

姚得海道:“对呀,‘一二三四五六七’——忘(王)八呀。”

鲁新建恍然大悟,笑道:“骂他是王八。”

姚得海也笑:“这下联,‘孝悌忠信礼义廉’——无耻。”

雪柔明白了:“对,礼义廉耻,还应该有个‘耻’字。”盯鲁新建、姚得海,“对呢,做人就不能当王八,不能做无耻的事儿。”

姚得海道:“雪柔,不想你还挺正经。其实呢,他们是大王八、大无耻,我们至多也就是小王八、小无耻。”心想,雪柔这女人是不会干这事儿了,得想下一个办法,“嘿,咋又想方便。”起身来,偷偷对鲁新建使眼色。

鲁新建正在打哈欠,会意:“咳,喝茶就是尿多。”跟了姚得海走去。

两人到厕所里方便,姚得海见鲁新建烟瘾犯了,掏出根烟给他。鲁新建连忙点燃抽。姚得海说:“雪柔这个女人说不通,就只好打萧春那女人的主意了。”

鲁新建说:“她能有多少钱?”

“有。你不是跟我说有人登门送钱?”

“也就那么一次。”

“那是你打草惊蛇了,人家肯定转移交钱的地方了。”

鲁新建皱眉头:“有这可能,可是她能把钱给我?”

姚得海道:“能。”

鲁新建问:“为啥?”

姚得海说:“鲁艳!你想办法把鲁艳弄过来,用鲁艳来和她讨价还价,她肯定出血。”

“为了女儿她是舍得的,可就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么多钱。”

“有的,像她这样的医学专家大主任,肯定有钱!”

鲁新建似摇头似点头,心里哀叹,我鲁新建咋会走到这一步,竟然要用自己的女儿来讨钱。就倍思女儿,是啊,得把女儿夺回自己身边来。又想到雪柔,她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唉,真不该吸毒。雪柔一定要他去开颅戒毒,确实得要赶快找钱。边这么想边大口地吞云吐雾。

“舒服吧?”姚得海问。

“舒服。”鲁新建欲仙一般。

五十三

人们总是埋怨宁泉市老是塞车,怪事儿。其实不怪,宁泉市的汽车尤其是小轿车增速太快,道路新建、改造跟不上来,不塞车才是怪事儿。费霞死命开车,闯红灯,忙着跑魏强的事情。省纪委的两位处长向她询问情况后,她紧张了,觉得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害怕魏强说漏了嘴。当即给魏强打手机,关机,又给他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就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是文副市长接的电话,熟悉的男中音,她没敢吱声,立即挂断了电话。心里七上八下,遭了,魏强被人举报,现在省纪委的人来查,魏强音讯全没,肯定出问题了。李正家又通过熟人的熟人了解证实,魏强被“双规”了。魏强是飞霞公司的恩人,必须全力以赴相救。费霞动用了所有宁泉市的关系,均不得其果。昨天,她联系上了省纪委的宁副书记,是在一次餐桌上认识的,相互交换过名片。宁副书记和她碰杯时两目灼灼,啊,费总真是年轻有为漂亮,是我们省我们宁泉市引进来的财神菩萨,有什么事情需要办尽管说!费霞当时听了也就算了,现在想起来,这时候找他正是时候。就寻找出名片,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正好要来宁泉市视察工作,约费霞今天去宁泉市大饭店见面。眼看相约的时间就到了,可这塞车却一点儿也没缓解,费霞能不急?车动了,车速快起来。心急不已的费霞深踩油门,宝马轿车在车流里左冲右突穿行。

一个老交警挥手势让停车,费霞只好停车。

老交警过来敬礼:“对不起,你超速违章了。”取出罚单。

费霞把笑贴到脸上:“警察叔叔,我真是有急事情,你就包涵一下!”

老交警不笑:“违章就得受罚!”

费霞只好交罚款,心想,还好,没有收缴驾照。

费霞赶到宁泉市大饭店宁副书记的住屋时,精瘦的宁副书记呵呵笑,费总是日理万机呀,来晚啰。费霞张嘴要解释,宁副书记伸手止住,别,用不着解释,现在是你找我,你本意肯定是不想迟到,一定有塞车呀什么原因,我充分理解。为她泡了绿茶,开门见山问她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费霞一阵感动,这样的高官一点儿架子也没有,真和气,又这么体贴人,就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宁副书记听后没有立即回答,喝了几口茶,矜持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我先了解了解。费霞连声道谢,放了个5000元的红包到茶几上,她没敢多给,不知道宁副书记的深浅,也想,多了说不定害了人家,也许他会退回,反而把事情搞砸了。李正家对她说过,送红包也有学问,要看人看时间看地点,要察言观色、揣摩对方心理、掌握好火候。也不知道宁副书记看见她放的红包没有。临离开时,宁副书记说,今晚有人请他唱歌,问她有没有空。她本来要宴请一位客户,却说有空。晚上,按照宁副书记相邀,她去了琪春夜总会的大包房。她有意晚去几分钟,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是福是祸。宁副书记已经到了,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和三个年轻靓丽的女人,她心里踏实了些。又喝酒又唱歌又跳舞直玩到深夜。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够疯的,把连同宁副书记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搂抱到桌子上,大家围了桌子上的人唱歌跳舞。她也被搂抱上去,那戴眼镜的男人好有劲,把她搂抱了好紧,由他抱上去又由他抱下来。宁副书记对她没有非礼动作,就跟她跳了一次舞。看得出来,宁副书记很快乐,出门时,她犹豫一阵还是又问了关于魏强的事情。宁副书记呵呵笑,还是说他先了解了解情况。

第二天下午,费霞想,宁副书记应该了解情况了,就给他打电话,通了,又断了。心想,他一定是在开会,也许会完后会给她打过来,可对方一直没有回电话。之后的几天,费霞给宁副书记打电话不是通了未接就是关机。李正家说,算了,他不会帮忙了。费霞说,不会吧,他那么热情,再说,他也收了那红包。李正家就问了她送红包的具体情况,摇头说,你呀,方法不对,你送他红包一定要他看见或者是理会。从好处想,也许他收下了,可是他觉得你下的功夫不到位,所以没办;从坏处想呢,说不定人家很本就没有看见没有注意那红包,说不定被哪个有运气又贪财的服务员私揣了。费霞好后悔,其实就应该直接给他的。损失5000元倒没有啥,关键是耽误了魏强的事情!李正家还分析,宁副书记就算想帮忙,可他是个副职,说话缺少分量,他没把事情办成,所以不好接你的电话。费霞更着急,又从好处想,也许人家正在办,没办成之前不好接电话。史晓颖说,费总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也不能只盼他,还得另想办法,否则,魏强的事情一旦成定局就不好办。

费霞心似猫抓,坐在沙发上发愁。

史晓颖鼓励:“费总,你可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人,不会没有办法。”

费霞说:“我可真还没有办法了。”

史晓颖说:“费总,你不是常说,车到山前自有路吗,现在车已经到山前了,你再好好想想,想想还有其他门路或是熟人没有?”

费霞说:“对,是得好好想想。”查看手机上的“全部联系人”栏目的电话号码,才发现自己输入了好多电话号码,这不是海底捞针么?她还是继续查,追寻她急迫要找到的目标。蓦然,眼前一亮,连声叫好,立即拨号,通了,“喂,……是老部长吗,是,我是费霞!……对,对,就是黄毛丫头!”

……

从古至今,大千世界的这张社会关系网始终存在,无孔不入。这社会关系网成就了多少好事儿也铸就了不少坏事儿。就在费霞全力利用这张社会关系网拯救魏强时,萧春也在有意无意地利用着这张社会关系网。这两个女人的本意都不想利用这张社会关系网干坏事儿,她们只是想救魏强。萧春终于还是下决心再次找了孙老,说实话,她是很不愿意麻烦孙老的。孙老很热心,说正在全力办。

查完病房后,萧春回到主任办公室修改病历,等待孙老回话。曹闵来了,说是他哥哥已经尽力,看来是帮不上这个忙了。萧春表示感谢,又生气道,管他呢,他魏强这是自作自受。曹闵道,都怪那个女老板。又说,也许,魏强对那个女人并非有真情。萧春道,他爱那女人也好不爱也罢,可他不应该贪,这可是犯罪!两人说着,萧春的手机响了:

“喂,……对,我是萧春。……什么!啊,我马上来!”

曹闵问:“啥事儿?”

萧春急迫道:“孙老,孙老他发病了!”

孙老住在养老院里,是在那里发病的。萧春、曹闵坐在医院救护车上,心急如焚。萧春自责不已,看,一定是自己托的事情让孙老太操心,老人家旧病复发了。救护车火急赶到养老院后,萧春赶紧下车,曹闵背了急救箱跟下车来。

养老院院长迎上来:“啊,萧主任,你们来得真快!”

萧春急问:“院长,孙老他怎么样了?”

养老院院长叹气说:“刚才,他和他儿媳妇争吵了几句,儿子、媳妇刚走不久就发病了,现在昏迷不醒,我们医务室的医生做了临时处理。你前次来时给我们留了电话,事情紧急,就想到了给你打电话。”

听养老院院长说后,萧春急赶到孙老的房间里。孙老已经输上了液,萧春为孙老听心脏、查血压,又询问了养老院医务室的医生,松了口气。对养老院院长说:“孙老不是旧病复发,他生了气,又没有进食,是低血糖反应。”对曹闵,“再给他推注50毫升50%的葡萄糖水,一定要推慢些。”

曹闵准备药品,为孙老注射葡萄糖水。

养老院院长拉了萧春到门口说:“孙老那媳妇太厉害了,对老人一点儿也不尊敬,当着老人说,你怎么不早死。”

养老院医务室的医生愤然说:“这样的儿媳妇赶出门去!”

养老院院长道:“孙老那儿子耳朵软,对他老婆百依百顺。”

萧春叹曰:“唉,孙老也真是不幸。”

经过治疗,孙老恢复过来,看见萧春,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萧主任!”

萧春笑道:“孙老,我给你说过的,遇了任何事情都千万不能生气,你怎么忘了呀?”

孙老愧疚道:“唉,我这是家门不幸!萧主任说得对,我听萧主任的,不生气,我再也不生气了。”呵呵笑,“啊,萧主任,对不起啊,你托那件事情我已经给市长打招呼了,让他一定要帮忙,只是至今还没有结果,看,反倒还让你为我跑了一趟。”

萧春道:“谢谢你,孙老,那件事情我也是真不该麻烦你,那事情已经解决了。”

孙老道:“啊,好,解决了就好!”

养老院修建在宁泉山上,环境优雅,林木葱郁,空气清新。养老院院长陪了萧春、曹闵屋里屋外参观,说起了老人的事情:

“老人问题确实应该引起社会的高度关注了,我们宁泉市吧,现在就有160多万‘空巢’老人。”

萧春不解:“‘空巢’老人?”

养老院院长解释:“就是家里只有一对老人居住,去年,就有对老年夫妇在洗澡时双双猝死,他们的儿女第二天回家时才发现。”

曹闵惋惜:“他们要是住到你们养老院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养老院院长说:“养老机构远远不够,我们市的160多万‘空巢’老人中,独居的就超过了30万,而现在全市的1 800多家养老机构只能容纳4万来人。像孙老这还算是好的了。”

萧春道:“看来,解决老人的问题还是应该提倡居家养老社会化。”

养老院院长赞同:“萧主任的见解对,这种居家养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靠子女照顾,子女也有他们的难处。是依靠社区,搞些有偿和无偿服务。”

萧春附和:“对,作为我们医院呢,也应该多开展些老年病房。”

养老院院长说:“可不!其实,还可以办老年病医院,这样的医院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会不错的。”

萧春、曹闵乘坐医院救护车返回时,太阳已经西坠。萧春后悔真不该去麻烦孙老。曹闵说,你呀,也是急昏了,可以理解。呃,你怎么对他说那事情已经解决了?萧春道,我是想让孙老宽心,别再牵挂这事儿了……突然想到什么,看表,啊,晚了!今天周末,得去接鲁艳!曹闵叫司机把车开快些。司机加快了车速,直奔幼儿园。车到幼儿园停住后,萧春跳下车,急奔到大门前,曹闵紧跟其后。已经没有一个小孩了,萧春焦急不已。

一位年轻女老师迎过:“请问,你是来接孩子的吗?”

萧春说:“对,对,我是鲁艳的妈妈,她在哪里?”

年轻女老师说:“啊,是鲁艳的妈妈呀!刚才,鲁艳她爸爸来把她接走了。”

萧春一悸,怒了,对年轻女老师吼叫:“我给你们说过的,她没有爸爸,不是我亲自来,任何人也不能接走她!”

年轻女老师:“啊,是这样?”嗫嚅地,“对不起,我,是新来的。”

曹闵宽慰:“萧春,别急,我马上跟你去找鲁新建!”拉了萧春朝救护车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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