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亚军
和曾鹏宇的相识十分偶然,多年前,因为采访一个案子,经司法部推荐,他找到了我们华大方瑞。而我对那起案件也十分感兴趣,主动要求跟他一起调查取证。后来我们就成了关系很铁的朋友,因为我们属于同一类人,对生活有热情,对工作又认真,对事情能坚持,特别是在做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情上。
几年前老曾对我说过:“你做的工作具有特殊性,能反映现代中国人跟以前的不同,应该留下文本记录。”
今年初跟老曾的一次碰面中,我们再次说到这个问题。老曾说:“把你这么多年经历的那些亲子鉴定案例做个归纳总结,其实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我查了一下,目前国内没有一本有关亲子鉴定的社会学方面的书籍,现有的基本上都是讲专业知识的。通过这些案例,可以让公众全面地了解亲子鉴定以及它所带来的社会伦理问题,让公众正视这种现象,而非一叶障目的道听途说。”
其实,我也早有这个想法,想把这些年经历的那些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的案子写出来,但是一直不知从哪儿着手。也许是因为我一直身在其中,无法进行客观而冷静的分析,也无法进行理性的总结。
8年多来,无论是工作时间还是非工作时间,我都要面对各种各样、各怀目的的被鉴定人。他们中多数是想知道养了这么大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也有部分是想知道当初的一次激情出轨是否留下了什么,还有一些女性,是想通过亲子鉴定,证实自己的清白或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
稀奇古怪的委托理由,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都要通过亲子鉴定来解决。我是一个职业鉴定人,在从事亲子鉴定工作的第5年,我又成为妻子和母亲。身兼数种身份,回头再看这些年经手的那些DNA亲子鉴定,真是五味杂陈,感慨颇多!
作为女人和母亲,我最难释怀的就是那些孩子的眼神!
看到那些原本被父亲爱若掌上明珠的孩子,在父亲知道结论为排除之后,突然间遭受冷眼,那会在那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怎样的烙印?有的父母,不负责任地把孩子生下来,却又不愿意抚养,甚至制造骗局,最后纸包不住火,心灵最受创的依然是可怜的孩子!
很多来到鉴定中心的孩子,尽管年纪很小,但是一看他们的眼神就明白,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这种通透背后的无力和害怕,就算是我这样的成年人,依然无法想象。作为职业鉴定人,我尊重科学的结论,可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我实在无法面对孩子那一刻清澈无辜的眼神。在这种时刻,我通常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抱住那个孩子,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想来想去,如果要找一个合作对象把这些案子和感受写出来并呈现给公众,老曾绝对是第一人选——他是记者编辑出身,思维非常理性,逻辑推理分析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他也对他的工作充满了激情和热爱。
实事求是地说,如果由我来写,没办法做到通俗易懂,这就是我们理科生而且又读到博士的一种悲哀,除了八股文似的论文,写不出真正有社会意义的好文章。
说干就干,很长一段时间里,老曾都是在我办公室度过的。他认真地听,仔细地记,一本32开200多页的本子全都记满了,录音笔也在同时进行录音记录。主体采访结束后,有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说:“天哪,你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说了多少话?我算了一下,一共录了28.5个小时,超过30万字,这些天整理录音,我又全部都听了一遍……”
老曾做的采访非常深入,除了采访我,他还克服重重困难,找到一些曾经接受过亲子鉴定的委托人,说服他们接受采访,因为那都是当事人最真实的想法。
这本书里的所有案例,是从我最近8年经手的16000多宗亲子鉴定真实案例中筛选出来的,当然为了保护委托人隐私,除了公共事件外,所有委托人的具体身份和相关细节都做了处理;本书涉及的每一桩公共事件,也是结合我的亲身经历采写出来的,同时综合了当时媒体的公开报道。后来老曾还一字一句地跟我核实,尽最大可能做到客观、真实。
历时半年多,这本书终于要和大家见面了,尽管老曾写的每一章节我都看过,但我依然十分期待全书的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