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雪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鹃姨,这些天,多亏你了。
前一世,她也是这样待在屋子里,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肚子愁苦的水,搅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天,那个男人来了。
他告诉她,他叫魏云坤,是她的爸爸,他来接她来了。他说,这么多年,是他对不住他们母女俩。她不相信,他就带着她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做DNA,当她看到检测报告上面的99.99血统相似度时,她抱住他轻轻地哭了。
他就那样看着她,带着些怜悯,又那么温柔,那么慈爱。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女孩子来说,那是多么恰到好处的疼惜与安慰啊。
妈妈,你看见了吗,爸爸他没有忘记我们,他来找我们了。
而这一切,此刻却都化作一滴心酸血泪,融入苦胆,流进心里。
孟念雪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那块玉佩,妈妈的话语犹在耳边。
“雪儿,你要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块玉佩的存在,知道吗?”
“为什么呀,妈妈。”七岁的孟念雪小小的一个,睁着大眼睛望着她温柔的母亲。
“因为这是妈妈的宝贝呀,要是被人抢走了,妈妈就再也看不到它了。”孟吟秋将孟念雪搂进怀里,紧紧地,“你也是妈妈的小宝贝,是上天赐给妈妈的礼物。”
孟念雪小脸笑着,手儿也抱住孟吟秋,她们是彼此最温暖的依靠,世间再没有一个更亲近的人了。
那些成长的岁月里,她曾经无数次见过妈妈手里拿着这块玉佩,静默着叹息。她悄悄地看,又悄悄地离开,不让妈妈知道。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好善良的母亲,她从来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担心。
而此时的孟念雪拿着玉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按这日子推算,魏云坤就快要来了吧。究竟将它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
想起上一世在学校里,她忽然接到鹃姨的电话,说是秋雪园遭了偷盗。她赶回去,发现屋子里东西凌乱不堪,桌椅倒着,书散了一地,连那她花了无数心血的小花圃,也遭了荼毒。
那块玉佩,就是在那时候丢失的。
她当时真是悲伤不已,是自己疏忽了,才没有保护好妈妈的珍爱之物。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盗贼,现在想起来,却是大有蹊跷。
直到她身死,魏云坤还在逼问着她玉佩的下落,可见当时并不是他拿走了它。
难道,还有别的一伙人也在对它虎视眈眈吗?
他们在暗,她却在明,孟念雪只觉得前路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只需轻轻一拨弄,她便能见得月明。可她怎么寻找,也找不见那可拨弄的棍子。只得暂时做了一个坚强的糊涂人,边走边看了。
玉佩啊玉佩,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使得母女两个遭致杀身之祸啊!
孟念雪静静地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沿着乡村的土路,还要走上半个小时才到陌南山脚下。到了山上,又是另外一种崎岖了。
虽然是冬天,在艳阳的盛情下,孟念雪也出了些薄汗,更别提上了年纪的李鹃,一路上累得气喘吁吁,歇息了一次又一次,却愈发疲倦了。
“好久没上山,路越来越难走了,老婆子扛不住啰!”李鹃一边挪动着身子,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希望它能更争气些。
“您还年轻着呢。”孟念雪笑得温暖,双手轻轻锤着李鹃的背,希望她能更舒服一些。“鹃姨,要不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路也不远了,我去给妈妈送了东西就来。”
“可……”
“我没问题的,鹃姨,这条路从小我也走了很多遍。况且,我也想和妈妈说一说悄悄话呢。”孟念雪眨着眼睛看着李鹃。
李鹃见孟念雪连这个理由都搬出来了,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不再受累,心下也有些感动,也就不再坚持了,只是仍旧有些担心。
“好吧,那你小心点。遇到危险的地方就让开,别逞强。”
“放心吧,鹃姨。”
虽然这样答应着,孟念雪心里却有另一番考虑。她握紧拳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条路实在是很难走,树木茂密,又有成丛的杂草在脚下缠绕,却是叫不出名字来的一种。走一阵儿就有枝条横伸出来,时不时得弯一下腰,又要注意脚下,真有些分身乏术。
深林之中,那荒荒土冢孤独立着,昔日佳人已永沉于土下。旁边一株寒兰是孟念雪请了花工特地移植过来的。让它伴在孟吟秋身旁,免她山间寂寞。
那是孟吟秋最喜爱的花。
这陌南镇上的“头七”与别处不同,是要后人带着东西前去拜祭的,放了东西,磕了头,就得赶快离去,不然这死者魂魄看见家中亲人,就会心生牵挂,流连凡间,耽误了投胎再生为人的时间。
孟念雪原本并不怎么信这些,只是自己经历了重生之后,便多了一层敬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为孟吟秋做了鸡蛋拌黄瓜,小鸡炖蘑菇,素什锦……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都是孟吟秋最爱吃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包括桌椅,床铺,梳子等,也都放在袋子里了,是用纸做的浓缩版。
孟念雪将他们一一摆好,或是焚化。
选择葬在这里,也是为了避免妈妈遭到骚扰。那魏云坤可是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呀,想到上一世秋雪园的失窃,孟念雪有些后怕。
幸好,妈妈的安息之地没有遭到骚扰。
拜祭了孟吟秋之后,孟念雪却没有立刻往回走,“那地方在哪里呢?”她心里念着,朝着山间更里处走去。
那是她童年时发现的一处神秘的地方。
七岁以前,还住在李家村的时候,她没有爸爸,别的小朋友都笑话她,不和她玩,她就到这幽幽林子里,和大自然做了朋友。
那山洞在林间深处,十分隐秘的地方。只是好多年没去,又经历了这重生的事,许多记忆都有些隔了。路很乱,树木都长高长大了,那记忆本就模糊,一时她也分不清个东南西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