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抿了抿唇,看了脸色不悦的上官谦半晌,才终于是接受了阎冷枫和张庭的劝告,在两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大殿。好个凌婉容!竟能让她和谦儿的母子关系僵成这般模样!若不是这凌婉容只有不到三个月可活,她定要让凌婉容知道皇家人的厉害!
大殿内恢复了宁静,殿门缓缓关上,殿内又只剩下上官谦一人了。
‘啪嗒’一声,上官谦捏断了手中御笔,脸上的狂暴终于显露出来。
他开启机关走进密室,在密室内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而后,他转身走入另一间密室,怔怔的看了那张大床半晌,却选择坐在了冰冷的石桌前。
自从凌婉容在这石桌上趴睡过之后,上官谦就命金戟准备了这张床,想方设法的避人耳目,将床弄进了密室之中。只可惜,从那次过后,凌婉容就再也没有到这个密室中来。
上官谦用修长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桌沿,脑中想起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女子,眼中再次浮现了沉痛之色。他不懂……究竟要他怎么做,她才肯交出她的心,成为他柔顺的美妻……
这一日,谁也没有动作,连凌婉容在容贤楼内也是静静不语,容贤楼内气氛紧张,丝毫不比皇宫差多少。
不出两日功夫,皇帝龙颜大怒、斩杀太后身边亲信、废除阎冷枫铁骑大将军之职、与太后彻底决裂的消息,疯了似的传遍了整个大安朝。
容贤楼依旧毫无动静,似乎并没有被这些消息所影响。不过……
一向游戏人间的莫君贤不逛青楼了,吊儿郎当的神情也不复存在了,给人一种严肃感;伶牙俐齿的紫竹小丫鬟,沉默了很多,平时说话都放轻着语气;就连调皮可爱的上官星辰,也‘皈依我佛’,乖乖的当起了小书童,没有再跟任何人吵吵闹闹,也没有再惹是生非。
那贤王府内,白衣飘飘的俊逸王爷,则是饶有兴趣地逗弄起了笼中鸟儿。这种消息对于上官洪煜来说,当然是好消息。不过,他并没有太过高兴,因为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他不怎么欢喜。
“那药王谷的鹤儿……”他一边逗弄鸟儿的小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他要徐梨调查的结果:“是谁下的手?”
徐梨一凛,半晌才不怎么情愿地道:“是他。”
上官洪煜的手微微一顿,浅浅一笑,眸色便深沉了下去。也是,除了这个‘他’之外,又还有谁能对鹤儿下手,而神不知鬼不觉呢?
“取下他的人头,喂狗。”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剥夺了一个人在世上生存的权利。
徐梨大惊:“可是王爷……”
当接触到上官洪煜凌厉的视线时,徐梨顿时吞下了后边的话,低头应了:“是,王爷。”
上官洪煜又是浅浅一笑,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一个奴才而已,他犯不着心疼。相比之下……容贤楼的楼主,重要得多了,呵……
金川之行迫在眉睫,武林人士早已做好了准备,而容贤楼则放下了一切杂事,静等率众前往金川。
“启禀楼主,贤王派人来传信,有请楼主过贤王府一叙。”再过两日就要前往金川了,上官洪煜却在这时候派人来邀凌婉容,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不得不令人感到有些好奇。
凌婉容依旧如平日那般坐于众人之间,听着前来容贤楼吃茶的人聊各种趣事。此时听得沈陵政禀报,她淡淡一笑:“好,我待会儿便去,你回了他吧。”
“是。”沈陵政点头,转身到门口去传话了。
凌婉容翩然起身,歉然地微微抱拳:“诸位也听见了,我得前往贤王府一趟,所以只好先行告辞了。”
她这般的礼贤下士,贫富贵贱一视同仁,且半点不倨傲,早已赢得了众人的心。何况堂堂容贤楼楼主,屈尊降贵地陪他们饮茶、与他们聊天,他们又怎么会贪心不足?
所以,众人纷纷起身拱手回应,表示绝对不会见怪。
凌婉容笑笑,转身上楼换衣裳去了。
她唤了紫竹一同进入房内,便将一切交给紫竹了。最近她修身养性平复心情,因此打扮也不曾,通常是简单绾一个发鬓,再配以素色衣裳。不过眼下是要去贤王府见堂堂王爷——虽说上官洪煜已经‘辞官’,但他贤王之名还是未除,因此还得注重一些基本礼节。
紫竹见凌婉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终于敢像往常一样开个玩笑了。她一边替凌婉容梳头,一边笑道:“我给小姐梳个特好看的,让那贤王的视线半刻也离不开小姐。”
凌婉容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突然伸手摸了摸脸颊,唇角一扯:“好像是瘦了,不好看了。”如果她没有穿越到这副身躯里头,不知道‘凌婉容’会不会因中毒而日渐消瘦。
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瘦了。也许……是心理作用。
紫竹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才不会呢,大安朝以瘦为美,小姐这样刚刚好。”药王说过,现在消瘦不会特别明显的,小姐应该不会太快发现,可没想到小姐原来已经发现了。
“也对。”凌婉容放下了手,笑笑后安静的等着紫竹给她上妆。
经过方才这一阵儿,紫竹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了,聚精会神的给铜镜中的女子上着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紫竹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都这样认真,把每一次上妆都当成是小姐出嫁前的上妆,让小姐每天都漂漂亮亮的。只有这样,小姐才不会因为容貌憔悴而心里难受。在解药找到之前,就让她紫竹,来给小姐治疗心中伤痛吧!
殊不知,凌婉容此刻却怔怔地看着镜中女子,在心中有些无奈:既然上官谦并不在意她的容貌,那何妨以这倾国之貌,换得她活下来的权利?
可惜,老天爷不一定成全她这心愿。
过了一会儿,紫竹看着那张完全看不出一丝病容的美丽脸庞,笑道:“小姐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要是有哪里不妥,我再给小姐修一下。”
凌婉容回过神来,只扫了一眼就起了身往外走,口里打趣道:“你家小姐可不是桌椅,不需要修的。”是桌椅倒也好了,至少可以修,不必被这鹤涎香吃得死死的。
紫竹见状连忙跟上去:“小姐这次会带我去吧?”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上官洪煜多疑,而且贤王府是他的私人地盘,他一向不喜欢人踏进。你还是……”凌婉容已然拉开了房门,却刚好碰到了一个披头散发、形象邋遢的老头子蹦上前来,当即便一怔,未尽之语被吞入肚中。
老头子一把抓住凌婉容的手,双眼血红地道:“婉容啊,我对不起你娘,你杀了我吧,你快杀了我!”
这下子,不仅凌婉容,连紫竹也明白了——这披头散发、形象邋遢的老头子,原来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药王、容贤楼楼主的师父药无痕!
“师父,您一向干净整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凌婉容知道药无痕是为了什么,不过她实在觉得不必要。
而说话间,凌婉容已经将药无痕给拉进了屋,然后重新关上了门。
药无痕‘扑通’一声跪下了,神态的确有几分疯癫,说话也语无伦次的:“十八年前你娘就是我害死的,现在我又害死了你,你快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快点杀了我……快杀了我……”
凌婉容连忙给紫竹使了个眼色,紫竹于是心领神会地伸手和凌婉容一起去拉药无痕。只是几次均无果,凌婉容最终还是点了药无痕的穴道,看着他昏睡了过去。
凌婉容唤了紫竹和她一起,把药无痕扶到一旁的榻上去躺下了。而后,她秀眉微蹙,有种不知该拿这位顽童师父怎么办的无奈感。
“小姐,两天后,药王就要作为金川盟主,带领武林群雄前往金川了。可药王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行啊?”紫竹也蹙眉看着昏睡过去的药无痕,心里忧心忡忡不已。
凌婉容轻叹了声:“师父他从小就很疼我娘,而我娘难产时师父未能及时赶到凌云山庄,导致我娘难产而死,师父心中一直很自责。好在师父很快把生活重心转移到了我身上,全心全意地疼爱我。没想到,现在我又中了师父亲手所制的毒药,师父是受打击过重了。”
紫竹连连点头,重情重义的人就是这般作茧自缚啊,其实这些事都是天意弄人,根本怪不得药王他老人家的。
“算了,三贤王那边我会去说,至于师父……只好等我回来再劝了。我去去就回,你守在房内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到师父。”凌婉容心里还记挂着上官洪煜的邀约,因此打算将药无痕的事压后再谈。何况这样一来,她倒可以在上官洪煜面前说上几句话了——金川盟主被药无痕所夺之事,上官洪煜心中应该没有完全消除芥蒂。
“是,小姐。”紫竹屈身,应了。
吩咐完毕,凌婉容转身出了房间。这一次,她终于顺利出了容贤楼,坐上了贤王府抬来的轿子,往贤王府去了。
轿子抬的很平稳,凌婉容却在心中暗暗鄙夷:四个轿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上官洪煜却将他们用作轿夫使唤,真是不得人心之举。上官洪煜虽算得上是一代枭雄,却果真没有君临天下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