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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血咒

浓郁的夜色裹着暑热笼罩着大地,黑黢黢一片,天空中连一丝星光都看不见。偶尔有一两声蛙鸣从池塘里传来,也是闷闷的腔调,只有旁边垂绦矗立的柳树,稍微带了点与这个沉郁夏夜不一样的轻柔。

柳树下有个人影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披着一件深色斗篷,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把这人与黑暗看成一体。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斗篷动了一动。两根春葱般细嫩白皙的手指伸出来,把斗篷轻轻撩开了一道缝,一双秋水似的美目往外看了看,有些奇怪:“咦,怎么还没来?”

四周夜色如水,沉沉寂寂,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又等了半柱香,那人轻轻放下斗篷,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眉目如画的美丽少女,长眉入鬓,美目含烟,齿如珠贝,肤似凝脂,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嫣然韵致。

少女看看天色,心里奇道:“难道是记错了时辰?”思忖片刻,又觉得不会,“清潭碧柳,子时相会”,别的可能会记错,但这个自己断然不会。

“对啊,怎么能记错呢。”少女心头忽然飘过一张俊朗的面孔,不禁一抿嘴,绽出一个春花般的微笑,“也许是什么事给耽搁了,再等等就是。”

又过了片刻,有“沙沙”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来了。”少女连忙把斗篷戴上,拿着包裹,朝那边看过去,虽然黑暗中看不出什么,但一颗心却开始怦怦地跳。

黑暗中的脚步逐渐走近,可听着却似乎不像只有一个人。少女心里一动:“为何……还有旁人?”她把身子朝树影里躲了躲。

脚步声到了池塘边,一个人停了下来,另一个人继续走近。逡巡了一番后,那人来到树下,轻声问道:“等了很久了吧?”那人的声音很低,少女听不太清楚,一时心头鹿撞,只得轻轻地“嗯”了一声,轻移脚步,缓缓走出了树影。

“东西给我,咱们就走吧。”那人个子高挑,左手提着一个灯笼,伸出右手,要接少女拎着的包裹。少女正要把包裹递过去,忽然灯笼里的灯芯“噼啪”一爆,少女借此看清了男人的脸,却是前所未见的一张陌生面孔,吃了一惊:“你……你是谁?”轻柔婉转的声音,虽然透着害怕,却依然说不出的好听。

“我自然是我。”男人见被她发现,也不惊慌,反而桀桀笑了两声,逼上前去,“不是等我,那你是在等谁?”

少女惊骇莫名,退了几步,转身就要逃开,这时身后忽然蹿出另一道矮胖的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嘿嘿,你碰到我们哥俩,还想跑到哪儿去?”却是刚才停下脚步那人,原来却是偷偷绕到了池塘这边,堵住了少女的去路。

少女大惊,忍不住张嘴呼喊,刚喊出一个“救……”,便被那矮胖的黑影伸手捂住,只能发出挣扎的声音。先前那人也扑上来,抓住她往黑暗里拖。少女拼命挣扎,无奈人单力弱,渐渐被两人拖到了附近一个废弃的瓦窑。

少女见状,知道形势危急,在被拖走的时候,死死拉住瓦窑外的一棵枯树,同时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哎呦!”矮胖子吃疼,忍不住叫出声来。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那件斗篷。穿着湖蓝色的宫装长裙的少女已经趁机把矮胖子撞开,嘴里高叫了一声“救命——”,就朝外跑去。

高个子生怕惊动了旁人,“唰”地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少女被明晃晃的刀光吓得花容失色,疾步狂奔,怎奈那高个子身高腿长,很快就被赶上。那高个子歹人一把抓住那少女,狠狠一刀捅在她背心要害。

少女“啊——”地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她背上的伤口涌了出来,迅速把蓝色的长裙染成了绛紫色。

高个子行凶后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地上的斗篷,捂住少女的嘴,将她拖进了瓦窑,扔在角落里。

少女背后剧痛,身上全是鲜血,疼得昏死过去。

这时那矮胖子从外面把灯笼提了进来,砰地一声把瓦窑的门在身后堵上:“这雌儿还这么烈性!”那个高个子嘿嘿冷笑了两声,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借着灯笼的亮光,方才看清楚了少女的脸,忽然一惊,“咦”了一声。

矮胖子循声看去,看到少女的面容,也是一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对高个子说:“大哥,她怎么……”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在少女身上看来看去。

这时候少女又被痛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受了重伤,拼命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杀人是死罪么?”尽管生命垂危,但她的声音却依然非常轻柔,那种清澈婉转仿佛就是与生俱来一般,并没有因为身受重伤而减退分毫。

高个子听了她的话,又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脸上逐渐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对矮胖子摆摆手说:“应该不是一个人。”矮胖子听了,还有些似信非信,盯着少女的脸看个不停。

高个子把少女身边的那个包裹抢过来,包裹在他手上冷不防散开,其间事物“哗”地一声,落得遍地都是,居然全是珍珠玛瑙、金银首饰,在黑夜里流光溢彩,分外醒目。

俩人一惊,看到地上之物,又都大喜:“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财!”连忙俯身去捡地上的珠宝。矮胖子捡起一串珍珠,那珍珠个个都是一般大小,即使在黑暗中也透着淡淡的荧光,一看就是罕见的珍品,他忍不住狞笑道:“一个歌姬身上竟然有如此多的宝贝,真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

高个子嗯了一声:“也不奇怪,能进潞王府能上凤鹂台的,又有几个是普通歌姬?”

却听少女喘息地问:“谁……告诉你们我是……歌姬,我……我是璐王府的……”话没说完就吐了一口血出来,大口大口吸着气,却再也说不下去。那红梅也似的鲜血,从她的下颌一滴一滴滴到脖颈里,原本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此刻苍白如纸,本来平静的表情此刻全是惊悸和痛苦,显得有几分骇人。

高个子桀桀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扔在少女面前:“实话跟你说,有人用这个请我们杀你。我俩原来觉得它已经价值不菲了,没想到你这里的宝贝比起它来也丝毫不差,哈哈哈哈,这次的买卖做得实在是太划算了!”

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一见这只手镯,眼睛立即瞪得大大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是……”片刻之后,脸上表情转为愤怒,随即又化成一片决绝。

那俩黑衣歹徒随后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珠宝,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倒在血泊中的少女,趁他们不备,挣扎着从脖颈里摘下了一件事物。

两人重新把装满珠宝的包裹包起来时,高个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回头,就看见那原本已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的少女,此刻披散着头发,面色惨白,更衬着那浑身满地的鲜血格外刺眼;她的双手正紧紧攒着什么东西,双目紧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在干什么?”矮胖子看着这有几分诡异的一幕,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高个子摇摇头,心里也有点发毛。看了两眼,决定壮起胆子,再给那少女补上两刀,彻底绝了后患。

刚上前两步,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但之前澄如秋水的一双眼眸,此刻却殷红如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脸上神色也变得格外凄厉,死死盯着面前那只翡翠手镯。还没等高个子靠近,少女樱口一张,一口鲜血“噗”地喷将出来,血雾一般落在那翡翠手镯上。

“啪——”瓦窑里闪起一道怪异的蓝光,如同闪电一般,紧接着外面天空突然炸起“轰隆隆”的一片惊雷,不偏不斜正好劈在瓦窑上方,把高个子和矮胖子吓得心胆俱裂。

“怎么……怎么忽然打起雷了!”两个歹徒做贼心虚,以为身犯恶行遭受天谴,一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抱头往瓦窑外面跑。

跑了两步,才想起那个装满珠宝的包裹还没拿,连忙回头去拿。这一回头,更是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那个少女身受重伤不过是半柱香之前的事,明明刚才她还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可是现在地上的哪儿是什么少女,分明就是一具颜色漆黑、面目可怖的干尸,黑窟窿一般的两个眼洞正死死盯着两个凶徒。干尸手中还有一根蓝滢滢的项链,项链中间那颗泪滴状的蓝宝石此刻正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就像中间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有鬼啊!”刚刚还凶相毕露的高个子和矮胖子,现在却已经给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全然没有了凶悍之气,再也顾不上捡什么包裹,跌跌撞撞地冲出瓦窑,头也不敢回地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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