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皇后闲聊了许久,顾连城打心里喜欢她的亲切和蔼,恨不得就待在这昭阳宫陪她话话家常,正巧可以名正言顺地躲过中秋之宴。谁知皇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便提醒她道:“我瞧着也快到了开宴的时候了,聊了这么久我也倦了,妹妹也该早些准备前去赴宴吧!”
一想到要前去玉堂殿赴宴,顾连城就觉得头皮发麻,原本对着齐澈一人她就觉得应付不来,如今倒好,将要面对那么多王公贵胄,即使她再过小心也难保不会出丑。丢了面子倒是小事,只怕她无意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到时候引起别人的怀疑可真就小命不保了。欺君的大罪,纵使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天色不早了,妹妹还是快些去吧!”皇后见她沉默不语,转头向漱月递了个眼色。
漱月立即会意,朝立于门的宫人招了招手,便见那长相清秀的宫人款款走到连城面前,怯怯地道了安,便领着她出了殿门往玉堂殿去了。
顾连城心不甘情不愿地随那宫人走着,刻意放慢脚步磨蹭着,见着了美景还要驻足欣赏一阵。那宫人虽是不满,却也不敢言说,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敬王妃,再绕过前面的园子就是玉堂殿了!”转过了幽长的抄手游廊,那宫人指着不远处依稀可辨的宫殿匾额向顾连城说道。
顾连城点了点头,暗想这玉堂殿已近在眼前,便打发了那宫人回去,自己则悄悄绕到了园子里观景。这花园建得较小,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多植常青草木,虽然已值中秋,但园内草木繁盛,满眼的碧色瞧上去显得清爽喜人。顾连城顺着青石铺就的小道缓缓而行,很快便到了园子正中,恰巧一阵秋风夹带着金桂的甜香拂过她的鼻尖。
她放眼瞧去,但见左前方植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桂树,淡黄的小花一簇簇地盛放着,散发着令人沉醉的甜香。顾连城迈着轻快的步伐意欲凑近瞧瞧,谁知尚未走过几步便觉脚下传来轻微的碎裂声。
“是谁如此大胆,竟然践踏本王的玩物?”她刚要低头去看脚下,忽听草丛中传来稚嫩的喝斥声。抬头一瞧,竟见那丛桂树中闪出了个月白身影,略显昏暗的天色中,仍能瞧出那是个年约十来岁的俊俏少年,正一脸怒气地瞪着她。
顾连城见他衣着虽然素淡,但用料却极为讲究。她由下到上打量着他,瞧见他头上所戴的镶金玉冠,又想起方才他自称本王,估摸着是位年纪尚轻的皇子。对于小小孩童她倒是不惧怕,俯身拣起地上的东西一瞧,竟是个做工稍显粗糙的竹蜻蜓。
她抿唇一笑,指着手中的东西说道:“方才是我的不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原宥!”
那少年闻言,倒极为老练地朝她挥了挥手道:“你们这些宫人做错了事也只会耍耍嘴皮子,本王今日若不重罚,只怕你们日后越发惫懒疏忽!”
顾连城见他人小鬼大的模样,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故作惶恐地欠身一礼答道:“还请王爷开恩,若是我将这东西修好您是否能高抬贵手免除责罚?”
“就凭你?!”那少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一番,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
顾连城朝他笑了笑,指着他腰间所佩的错金嵌玉的短刃说:“请把刀借我一用!”
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刃,顾连城极为熟稔地在竹蜻蜓上比画了几下便将短刃交回。
那少年呆呆地望着她递过来的竹蜻蜓蹙眉厉声道:“大胆宫人,竟然如此糊弄本王!”
“奴婢不敢!”顾连城见他长眉微皱、俊秀的脸蛋上满是怒意,不由挑唇一笑,径自将那竹蜻蜓放于掌心轻轻一搓,便见那玩意儿飞出老远,片刻后竟不见了踪迹。
“你……你竟敢愚弄本王……”这位年少王爷见他亲自制成的竹蜻蜓失了踪迹,顿时恼羞成怒,涨红着脸抬手指着顾连城大声呵斥。
顾连城倒是不慌不忙,朝他嫣然一笑,抬袖往他后侧一指说道:“飞回来了!”
待那少年偏过头,已见那只做工粗糙的竹蜻蜓稳稳地被她握于手中。顷刻间,他满面的怒色转为惊讶,伸手夺过那只竹蜻蜓端详了好久才支吾地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可还满意?”顾连城答非所问,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这也是她这大半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手艺,在这个半大的王爷面前,她觉得自己不必心存防备。
“双璧姊?!”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明艳动人的宫装女子,那位年少王爷瞬间变了面色,抬手扯住了连城的衣袍。
听到他这声突兀的称呼,顾连城错愕不已,来不及整理思绪忙随口敷衍道:“原来王爷还真是在开玩笑啊,算起来我确是有段日子没见着你了!”
这年少的王爷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中略微用力,便将她扯到桂树丛边的玉阶上坐了下来。他挨得很近,扯住袍角的那只手仍未放松,他偏着脑袋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瞧:“双璧姊……哦,现在该称呼你为三王嫂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明艳美丽的面庞,未等她开口便又变了面色,微弯的眼角不曾掩饰他阴沉地笑意:“我知道的,你不是双璧姊,真的双璧姊从不与我玩闹!”
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一般,顾连城只觉得浑身冰冷,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缓了片刻,她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温和:“今儿赶上中秋佳节,又恰巧在这里遇上许久未见的王爷,我自然心情大好,便有心与你说笑一番。”
她不知这含糊苍白的说辞能否令小小年纪的他信服,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听天由命了。
“你不必掩饰了,双璧姊虽然鲜少与我搭话,但她的眼中,只有我皇兄一个人。”他笑得眼角弯如月芽,却显得狡诈阴险,完全没了初见时的稚嫩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