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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黑水沟陆岩困马宽 渑池城尉迟战道夫(2)

陆岩命把耶子明捆在院子里的旗杆上,赏他一顿鞭子醒醒酒。皱着眉头对马宽道:“安庆绪用这样的酒囊饭袋守城,安得不败乎!”马宽叹了口气,无声地点点头。陆岩随即下令扑灭大火,清理乱兵,不得惊扰老百姓。

第二天一早,陆岩派快骑向元帅红旗报捷,己方没死伤一兵一卒,已收复汝州城。

郭元帅闻报大喜,传令高峰寒率两千唐军守汝州,秦浩协助守城,其余降兵妥善处理。陆岩、薛小鱼率其余人马回师渑池,准备夺取城池。并附一封密信于陆岩,命他依计而行。

渑池守将名叫崔道夫,也是安禄山的老部下,四十来岁,云燕十八骑之一。严庄又派了张棱助守渑池,部下有两万余众。

这日午后,唐营突然号炮连响,郭子仪率韩子通、张守躬、尉迟犨、郭晔、马嫳等将,并两万人马出营列阵,单候崔道夫出城决战。

崔道夫闻报,不胜愤怒,留下副将王通守城,自己和张棱带一万人马出城迎战。三通鼓罢,二阵对圆,郭子仪催马出阵,要对方主将答话。

崔道夫跃马出阵,觑眼观看对阵,就见唐营军旅肃正,人马雄壮。帅字旗下立定一员老将军,两边排开二十四名旗牌手。胯下白马“玉狮子”昂首嘶鸣,甩尾摆首,似雄狮盘踞,如猛虎扑食,随时奔腾而出。老将军头戴帅字盔,身披锁子甲,两道卧蚕眉,五缕长髯须,不怒自威,一望便知是郭子仪也!

崔道夫肚里暗暗寻思,人们都说郭子仪枪法第一,天下难有对手,自己上阵多年,也是难遇对手。遇到天下第一人,手心不禁发痒,要和郭子仪打一场。心想自己还是蛮有把握的,他毕竟年龄比自己大,仗着自己膂力过人,很想一试。

郭子仪见一敌将突出阵前,扬鞭高声叫道:“来将可是崔道夫将军?”崔道夫摄于郭子仪的威仪,忙拱手答道:“在下正是崔道夫,你就是郭子仪郭元帅了?”

郭子仪道:“正是老夫。崔将军,我平叛大军已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不日即可攻下洛阳,将军何不早早投降,以保全部下将士性命。”

崔道夫扬起双锤大笑道:“亏你还是统兵大元帅,哪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闻听你武艺超群,天下第一,来来来,我和你大战三百个回合,你若胜了我,咱们再作商议。”

郭子仪冷哼一声道:“执迷不悟。”提枪正要自战,就见一将早已飞马而出,口中大呼道:“贼将休要逞能,你尉迟爷爷来也!”原来是尉迟犨要夺头功,不待元帅令下,早奔崔道夫而来。崔道夫隔开尉迟犨的钢鞭,口中大叫道:“汝乃无名小卒,不是爷爷的对手,快叫郭子仪上来厮杀。”

尉迟犨怪眼一睁,大叫道:“你过了爷爷这一关,再去找我家元帅送死不迟。”说着话,两条钢鞭如电闪雷鸣般砸向崔道夫。

崔道夫大怒,舞动两只各重四十斤的铜锤砸向尉迟犨,力大锤猛,呼呼带有风声。二人锤来鞭往,拼命厮杀在一起。一百回合后,二人杀得兴起,尉迟犨左手鞭当头砸下,崔道夫用锤荡开,跟着他右手鞭又到,崔道夫另一只大锤迎上,直砸得火光四迸,战马后退,二人都感到手臂发麻。稍一错蹬,两匹马头对齐,尉迟犨见崔道夫门户大开,前无遮拦,忙丢了双鞭,用两手抓住了对方的双臂,跟着大吼一声想把崔道夫拿下马来。崔道夫急切中扔了双锤,反手抓住尉迟犨的胳臂,就听两匹战马一声嘶鸣,马身斜向外扭,二人都从马上掉到地下,四只手臂仍紧紧攥住对方拼命厮打,直打得鼻青脸肿,仍不歇手。

叛军阵上张棱大急,挺着三尖二刃刀飞马奔向阵中,要来解救崔道夫。

这边新降的柴荣要立功劳,拍马上前迎战。战不到二十个回合,张棱大喝一声,将柴荣刺落马下。郭晔一见大怒,早已飞马而出,截住张棱杀了起来。

马嫳见状,回头打了个手势,元帅府的护卫校尉吴淳、韩子明跟着他奔向阵中。吴淳、韩子明二人跳下马,动手擒住了崔道夫,把他捆了起来。

尉迟犨已是衣甲散乱,鼻青脸肿,头盔掉到地上,累得筋疲力尽。崔道夫也是同样。二人像是打斗正酣的公鸡,仍在怒目而视。他俩的战马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吴淳让出自己的战马给了尉迟犨,自己押着崔道夫回到阵营。

郭子仪看尉迟犨已平安回来,便把鞭梢向前一指,唐营两万人马潮水般的杀向对方,如山呼海啸,又如风卷残云。叛军阵营立即大乱,被唐军杀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回身向城门奔去。

张棱一见事情不妙,丢下郭晔回马便走。郭晔随后急急追赶,想捉住张棱。城门早已放下吊桥,接纳自己人入城,张棱慌忙退入城中。郭晔追至吊桥边,吊桥已缓缓升起,他只得勒住战马。

日已黄昏,乌鹊归林,一队人马急向渑池南门奔来。到了城下,一将举着狼牙棒在城下叫门,声称是从洛阳赶来的救兵。

主将崔道夫被唐军捉了去,张棱成了最高军事长官。他刚败进城来,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回到府衙仍是六神无主。他便喝了两大碗冷水败败火,心里总算有了思路,准备向严庄告急,请求速派救兵前来守城。

就在此时,南门守城的校尉前来禀报道:“张将军,城外来了数千兵马,自称奉严大人之命,前来增援我军,请将军示下。”张棱闻听大喜,自己正准备向严阁老告急,没想到救兵已经来了。便急忙赶往南门,登上城楼向下看去。

就见暮色中,城下站着数千叛军将士,衣甲旗号丝毫不差。他刚想下命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猛又觉得他们来得蹊跷。我这里刚打了败仗,朝廷的救兵就到了,严阁老未免也太神了。他有些踌躇不定,睁大眼睛极力查看。

暮色中就见一人跃马向前几步,手中举着狼牙棒喊道:“二哥,不认识四弟了?我是四弟马宽啊!”张棱一见是马宽,疑惑的心情松弛下来,高兴地问道:“你不是去了汝州吗?怎么又到了这儿?”马宽道:“唐军根本没去汝州,所以严阁老又调我来增援你们。快开城门吧!”

张棱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从马道上下城去,迎接四弟马宽。外面的兵马顺势涌进城来,径直向府衙奔去。

马宽站在马道下面,旁边一将手执方天画戟,勒马站在前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张棱。张棱刚下马道,旁边那将喝道:“张棱,你已经中计了。本将军是大唐郭元帅帐下大将陆岩。先委屈一下你,待会儿见了我家元帅听从他发落,带走。”

张棱登时呆若木鸡,继而明白过来,怒目盯着马宽。马宽惭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张棱。随后上来两个士兵,解下张棱的佩剑,然后拿出绳索捆了他,将他押向府衙。

叛军接连失去主将,队伍乱了营。王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便带了一队人马想从东门逃出,正遇到薛小鱼拦住去路,交马只三回合,便被薛小鱼斩落马下。

陆岩派人接管了四门,街上派了巡逻队,把叛军都集中在校军场中,派士兵看押住他们,防止他们发生骚乱。

大队唐军已从西门进了渑池城。元帅传下军令:不得骚扰百姓,不得侵占民房,不得强抢百姓食物,不得枉杀一个俘虏。并控制四门,严格封锁消息。

兵不血刃得了渑池城,降将马宽立了头功,得到了元帅的表彰。当晚,陆岩命人把张棱带到他的住所,叫来薛小鱼作陪,亲自为张棱、马宽二人设酒释疑。张棱进门后,看到马宽,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悻悻地一言不发。

陆岩起身走过去,拱手向张棱一揖,诚恳地说道:“张将军受委屈了。在下今日备下酒宴,陪马大哥向将军告罪。这次用计偷袭渑池城,马大哥是奉了我的军令行事,若要怪罪,就请怪罪在下吧!”

张棱也是重义气的人,看陆岩态度诚恳,对自己这个阶下囚如此看得起,心中感动,便躬身回礼道:“陆将军屈尊降贵,真诚对待张某,令张某感佩不已。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张某怎么能怪罪将军呢!张某是生一些小人的气,卖友求荣,陷义立功,全不念及当日兄弟之情。”

马宽双膝一弯,跪在张棱面前,眼中含泪道:“二哥容禀,小弟奉命赚二哥,也是军令难违啊!自从豫东一战,大哥焦虎战死,我军十万人马剩下不足五千。你我总算逃得性命回来,四大‘金刚’就剩咱们弟兄三个。谁知豫西各处告急,严阁老派不动那帮胡人,却派我去救汝州,派你来救渑池,派三哥去救孟津,还是让咱哥三人继续为安庆绪卖命。实不相瞒,二哥,兄弟当日去救汝州,就感到前途渺茫,心慌意乱,预料战则必败。果然,兵行在黑水沟即遭遇了陆将军的埋伏,五千人马尽处在箭矢之下。若当时陆将军一声令下,我早和五千弟兄们成了冤魂。二哥啊,我们本来是大唐子民,却听信严庄老贼的鬼话,扯旗造反,祸害百姓。如今形势非常明朗,安庆绪已到穷途末路,他的小朝廷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小弟已经降了朝廷,心念二哥、三哥的处境。今日已成这种结果,二哥何不归顺大唐,咱弟兄们继续在一起,跟随郭元帅和各位将军前去平叛,将功赎罪,求得朝廷对咱们的宽恕。兄弟说的是肺腑之语,请二哥仔细斟酌。”

马宽一席话说得张棱默然无语。他上前扶起了马宽,眼里滚出了泪水,哽咽道:“兄弟对不起,你的路走对了,是二哥错怪了你!想当年我们弟兄四个聚义在八盘山,占山为王,自由快活,好不痛快。后来听信严庄的话,下山接受了安禄山的官职,从此便把赌注押在安家小朝廷上面。咱们出生入死,流血拼命,最终大哥命丧豫东,尸骨喂了鱼虾。咱们兄弟痛哭一场,给大哥立了一座空墓,发誓要给他报仇。时至今日,咱们归顺了朝廷,大哥的仇也就没法报了,只能怨咱们以前走错了路。今日之事二哥不怨兄弟,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二人相扶着站在一起,涕泪不止。

薛小鱼看这二位话已说清了,兄弟们言归于好,便过去拉二人坐到凳子上,笑道:“二位将军不要伤感了,话说开就好,兄弟就是兄弟,什么事都能互相谅解。来来来,咱们莫辜负了这桌酒菜,小鱼先敬张兄一杯。”张棱接过酒杯道:

“这杯酒理应先敬陆将军。陆将军今日设宴为我们弟兄和解,张某打心眼里感激,请陆将军先饮了这杯酒。”陆岩从桌上端起酒杯道:“咱们弟兄意气相投,大家不要客气,共同干杯。”几个人一听大喜,都端起酒杯一起干了。

这正是:落草为寇称金刚,又想当官吃皇粮。

冒死拼杀为哪般,翻然醒悟归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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