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坍檀
姐夫飞机出事的那天,姐姐也恰巧出了车祸。难道这是天意?
我守护着病床上虚弱的姐姐,眼泪一直没有干过。我无法想像,她会怎样面对这可怕的事情。也许姐姐正是从广播里得知噩耗,在驱车前往飞机场的途中,才会莫名其妙地撞到路边的大树。
父亲突然因病去世,让我饱尝了那种失去最亲的人的无助与悲哀,更何况姐姐失去的是一直情意深厚的爱人。那天他正赶回国,准备和姐姐举行婚礼——谁知道,不曾见面就已永世诀别。
我和母亲不止一次为姐姐悲叹,尤其是母亲,坐在姐姐身边,一望就是一天。当姐姐在昏迷两天后睁开眼睛时,母亲哭着握住她的手,她只是轻轻地疲倦地转过头,请求我们把窗帘拉开,问:“我怎么了?身上哪里都疼。”
医生说,姐姐失去了一段记忆,也许是暂时的,也许一生。我和妈妈有些伤心,但是又淡淡地为姐姐高兴,失忆了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了。也许这样想很残忍,但是,这难道不是上帝在悲悯不幸的姐姐?不是命运对姐姐的特别恩惠?
姐姐的身体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康复,除了失忆,车祸没有给姐姐带来其他任何不妥。出院那天,我们小小庆祝了一番,姐姐笑得很开心。
周末时我陪姐姐去人才市场,姐姐找了一份新工作。放弃外企市场部经理的职位很可惜,但这是明智之举。在那里很多人都知道姐姐和他的故事,略微不小心,就有可能触动深埋在姐姐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伤害将无法避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幸姐姐也不反对,除了我和母亲,其他的人和事她都不太记得了。
我们的家也搬了。老房子在胡同里,一个院子里,好多人家,长长短短,大家都知道。对于三个女人,新搬的住处房价真的不菲,但为了姐姐,我和妈妈咬咬牙,搬,一定要给她一个崭新的环境,再也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姐姐恢复得很快,工作非常出色。堂堂一个著名外企的市场部经理去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小公司,怎么会不得心应手呢?看得出,姐姐的老板很喜欢她,借故晚上加班太晚好几次送姐姐回家。话虽然没有挑明,但他看着姐姐,眼角全是情意。我有一次打趣问姐姐:“感觉怎样?是不是考虑一下?”姐姐笑着敲敲我的头:“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先读好自己的书!”
我跳开了说:“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呀再不嫁,当心成为老女人哦。”
姐姐把枕头扔了过来,笑着骂我:“这样说你姐姐!宁缺毋滥,挑爱人是一辈子的事,爱上了就是一辈子!我还得细挑呢。”姐姐故意恼怒地瞪着我。
我和母亲相对笑了起来。姐姐真的失忆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那已经葬身海底的“姐夫”。那一刻,我的心中又五味杂陈,失忆是可怜的,但是对于姐姐,也许这是上帝最好的补偿。
日子平静如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在一起也欢声笑语,过得很开心。
半年后的一天,我在姐姐的床头找东西,也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书本。突然,从一本书里面飘下来一样东西,是照片。姐夫情意绵绵地搂着姐姐,幸福地望着远方。那是一年前,姐夫即将赴美时在家乡的留影。我的手禁不住发抖,心中无比震惊!
翻过照片,是姐姐娟秀而有些凌乱的字迹:“天佑,你走了,我的一切的一切,也随你埋葬在海底了……但生活还得继续,不忍面对母亲和小妹的泪水,我只能选择‘失忆’,尽量好好地活下去。原谅我,不能遵守同生共死的诺言……”
我的眼泪滴在了照片上,顺着姐姐的笑脸往下淌,心里无限地悲凉。原来姐姐什么都不曾忘记,只是把一切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