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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记得最好,最好你将我忘掉

小狮

过年的时候,和小学的朋友重逢了。是一个长达十多年没有过任何联系的朋友,我们之间曾有过少年时期的友情。小学时,我居住的地方和他家是相反的方向,我们会一起聊天,绕到他家,然后我再转身回家。

其实现在想起来,也并没有太丰富的话题,围绕着圣斗士星矢和雅典娜就能说一整条路。

后来他搬家去了外地,我们之间就再也没联系了。

这次重逢,我请他去喝茶,两个人坐在那里,半天也没找到话题。直到说起童年趣事,一瞬间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突然说到了一个女孩子,是他当时的同桌。

他问我,还记得那个女孩吗?

那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梅子,长得也很可爱,很温顺,成绩也好,是很受欢迎的。但当时小学男生都很调皮,并且恶劣,还口不对心,越是喜欢哪个女孩子,就越喜欢欺负对方,好像这样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就很好了一样。

朋友当时很喜欢梅子,能和她同桌,让我们都很羡慕,他也很高兴。

然而一旦面对梅子,他就会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并且故意用恶劣的态度去取笑梅子,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梅菜干。

梅子穿新衣服,他就会取笑新衣服难看,梅子梳新发型,他就会取笑新发型老土,反正不管梅子做什么,她都会找借口去取笑她。

想当然,梅子一直挺不喜欢他的。

我问他怎么突然提起梅子了。他喝了口茶,犹豫了下,才跟我说,他和梅子在大学的时候重逢了。

这可真是缘分,多少人能在大学重逢自己小学的仇人?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说你别揶揄我,我当时也懵了。

懵完之后,他俩“认亲”,处了几个月,他跟梅子表白,被拒绝了。

梅子说,你是个好人,我不再怪你小学时候欺负我,但我也从没喜欢过你,如果哪儿被你误解了,我道歉,你别当真。

他悔不当初的跟我说,真不应该一时兴起告白,说不定现在还能是朋友,不至于从那之后就见面尴尬连招呼都再也没敢打了。

那天聊到半夜,我俩在街头告别各自回家,跟小学一样还是反方向,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小学时候,我跟他聊梅子,就跟那时候聊雅典娜似乎也没太大差别。

而且那个时候,我们还总把自己当圣斗士,当然现在都变成了“剩斗士”,命运真是玄妙不可轻言。

就这么突然想起了曾看过的一部动画。

动画里的主角们,幼时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成立了一个小队,叫“超和平busters”,和我们的童年何其相似,当时不也喜欢和三五个好友成立一个稀奇古怪的小队伍吗?

然而故事一开始,这些曾经的伙伴们就已经解散了,各自有着不同的性格和青春,且相看相厌,似乎并没有对往年友谊的怀念,在路上迎面而来都装不认识。

直到那个时候去世的伙伴的灵魂归来。

这实在是算不上多么新颖的设定,甚至单从这个开头就能够知道这个故事的大致内容了,无非是大家因为这个伙伴的归来,而重新聚集在一起,去完成一个什么任务,最后伙伴的灵魂完成心愿离开世间,大家也重获友谊。

无非就是这样。

事实也确是这样。

然而感人的故事,就彷如夜幕里的星光那样,即算看得再多,每天都能看到,却也从来也无法妨碍到我们再一次的仰头微笑。

童年的记忆,友谊的寻回,伙伴的重聚,伤痛的治愈,是这个故事的全部旋律。

那个归来的小伙伴的灵魂说,有一个愿望,需要大家一起来帮忙实现。

所谓的“大家”,就是十年前曾经那么亲近的伙伴们。大家因为她的去世和多年前的误会而彼此疏远,甚至于相互指责和敌视。

幼时,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了伤人的话,决定明天去道歉,可是这个明天再也没有到来。

就像曾经的我们自己那样,那个时候,我们也拥有着当时的他们所以为的,可以将任何事都推到明天去做的那个“明天”,而大家都不知道,有些明天是会因为拖延而永远无法到达的,正如被我们一旦挥霍就会失去的青春。

一个恍惚,就会成为永恒。

曾经收到读者的信,告诉我,她曾经有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为了能够多出十几分钟的相处时间,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走两站路,去有两人都可以搭的公交车的车站。

那个时候她和朋友每天都会写交换日记给彼此看,明明每天除了晚上回家的时间外,都会腻在一起,可还是会在日记里依旧有写不完的话。

她说,当时她和朋友都从未想过彼此会有分离的一天,以为这一生都会这样度过,一直到她们齿摇发落的那一天。

可是读高中之后,两人就分开了,自然而然,理所当然。

在走廊上遇见了对方,或者打个招呼,或者忙着跟身边的人说话,也顾不上打招呼。

后来她要去外地读大学,清理行李的时候,从书柜里找出了初中时两人写的日记本,一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相识12年了。

6年小学,3年初中,3年高中。

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个12年,能和除了家人之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有这么深的连系呢?将来的丈夫也不外如是了吧。

可是高中三年几乎已经是彼此生活轨道上不复存在的另一半了。

她在信的末尾向我保证,她会好好的珍惜那些日记本,因为已经是她和她之间唯一的关联了。

虽然读者寄给我的每封信,我都会仔细看,但因为很多原因,我很少回信。而这一次我忍不住回了一封信,也只写了一句话:为什么你不现在就去联系她,告诉她呢?

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也会这么热血和冲动了,只是想起来,就觉得终究是舍不得的。

此时还在一起的我们,并不会知道今后的分离会有多么长,此时相聚的日子,在将来的我们看来,多么不容易。

当时的我,连想都不屑于去想。我们的分离,会变得那么长。我们相聚的日子,会变得那样的不容易。

童年时候的伙伴们聚在一起打闹玩耍,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的发出宣言,甚至于大声的宣布自己要成为保护世界和平的Hero,偶尔的争吵也会在一天之后和好如初……

这样的生活,随着时光的流逝,就这么渐渐的变了。

大家相互疏远和离散开来,甚至于彼此轻蔑和仇视,以往的美好变成了不堪回首的岁月。

人这一生,注定要有各种各样的邂逅和离别,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陌生人。有人对我说过,这些年这么过着过着,就麻木了,但我却不相信,我相信那些所谓的麻木都只是表象而已。

那些曾经你以为早已消失不见的部分,以为已经湮没在了日复一日的琐碎的日常里的情感,总会在特定的时候,伴随着尘封的记忆喷薄而出。

引用龙应台女士在《亲爱的安德烈》中的一段话。

“人生,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欢乐地前推后挤、相濡以沫;一旦进入森林,草丛和荆棘挡路,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寻找各人的方向,那推推挤挤的群体情感,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路其实可能愈走愈孤独。你将被家庭羁绊,被责任捆绑,被自己的野心套牢,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你往丛林深处走去,愈走愈深,不复再有阳光似的伙伴。到了熟透的年龄,即使在群众的怀抱中,你都可能觉得寂寞无比。”

所以且行且珍惜,成为了我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个故事的名字很长,彷如我们的人生一样。

名为:《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

然而我想,我们终有一天是会知道,那朵属于我们的花的名字,因为它一定会在某处,重新绽放。

终将渐行渐远。

在未来的道路上,终于慢慢离开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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