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晨升、别离、初入。
今天是天山剑派开山门之日,也是最后一次见黑衣叔叔,萧南天没有耽搁时间,出了七叔公家门就直奔古槐树下。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黑衣叔叔今天怎么换了一身银色长袍?萧南天心里一震,有些疑惑的用手握了握怀里的东西,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盘腿坐下,萧南天这才发现,六年来一直都是一身朴素黑色长袍的叔叔,今天竟然穿了一身极为华贵的银袍。整件银袍非丝非布看不出什么材料,但是恍惚间光华流转、刺人眼目。袍子上还有很多纹饰和一些完全看不懂的符号,这些符号和纹饰就像活的一样,缓缓地在衣袍上按照一个诡异的路线游走。
只盯着衣袍看了片刻,萧南天就有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就连魂魄好像都要离体而去,飞入衣袍成为那些游走符号的一员。直到这个神秘男子“哼”的清冷一声,萧南天才猛然惊觉,赶忙抱元守一、定住心神。
“还有何事……”
萧南天没敢问什么,低头道:“叔叔,今日天儿就要去天山了,您也要走了……”说着萧南天又有些哽咽,连忙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天儿不知何日何时才能再得见叔叔,聆听您的教诲,拜别之日,天儿身无长物,只有一件东西送给叔叔,是我自己做的。”
知道叔叔不睁双目仍有灵觉,萧南天伸出了怀中握着的手,慢慢摊开手掌。一串漆黑如墨的珠子放在手中,不多不少,一共九颗。放在手心之上、映在日光之下,每颗黑色珠子上泛着点点幽深星光,煞是好看。
银袍男子神色一震,隐见激动神情,但随即消失不见,“这几日……你一直在忙……我知道……”
令银袍男子动容的绝不是这串珠子,想男子何等身份、何等修为,别说这几天萧南天躲在小屋中捣鼓着什么,就是万里之外有丝丝风吹草动也逃不出男子那通天彻地的神识。让男子震动的是萧南天的那一双小手,虽然闭着眼但他仿佛看的比谁都清,那是怎样的一双小手,或者说这双小手怎么会这样?
“黑曜石”很美,这个镇里的人都知道,但镇里人更加知道它很硬,远比玄铁还要硬。萧南天这两年得益于冰心青莲决,耳聪目明、身强体健是不假,单手劈断过几百斤重的大青石也是不假,但这是“黑曜石”。是除了天上的“神仙”外,凡人无法毁坏的的石头。
三个昼夜不眠的日子内,萧南天用完了家里所有可以用的刃具,才雕刻出了九颗珠子的雏形。光是给这九颗珠子钻孔,就用了一天一夜,后又用一大块黑曜石作为磨具,这才打磨出了九颗黑光流转的珠子。成果是毋庸置疑的,而代价也是毫无疑问的,两只小手早已布满了裂痕,破烂不堪、惨不忍睹。
银袍男子手一招,这串满含心意和鲜血的珠子落入了手中,紧紧握着珠子,只觉得手心中一片滚烫。烫手的不是珠子,这串珠子反而有些冰凉,但握在手里滚烫如一颗燃烧的陨石。燃烧的陨石么?那算什么,再大的陨石自己也可以让它随便蒸发。可是这珠子却让男子手微微颤抖,几乎把持不住这串天上地下可能再不会有第二串的珠子。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银袍男子才又传音,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往日一贯的冷漠,反而透着丝丝暖意:“珠子不错……很好……我收下……你去吧……”说完,银袍男子郑重的把这串珠子戴在右手之上,旋即左手并指掐了一个手诀。珠子一紧,牢牢地固定在手腕上,仿佛再也不会取下一般。
也没有再显露小儿女神态,萧南天站起身来,准备最后对男子行一个大礼再离开。双手拳抱刚要弯腰行礼,只觉身体一僵,脊背被定住再也弯不下腰去。萧南天疑惑的看着银袍男子伸出的一根手指,正要问为什么,男子便道:“绝世好剑……不可弯……弯则气节受损……不复刚直……再难为剑……切记……”
萧南天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不再坚持,胸膛一挺身上一轻,回复了行动的能力,才对银袍男子感激道:“谢叔叔教诲,南天谨记,从今以后再不弯腰。叔叔保重,他日必再相见,南天走了。”
萧南天转身离去,那一瞬间,萧南天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虽然不知道神秘叔叔来自何处,但他相信此去天山就是给了他一个再次相见的契机,哪怕天涯海角,好男儿心有所念,必会相见。
没走几步,脑海里又传来了银袍男子的声音:“南天……仁者则无敌……勇者可无惧……保重……”声音越来越轻,逐渐消失终不可闻。
等萧南天再回头望去,小镇、清风、古树,却哪里还有半丝人影……男子,终于还是去了。
……
一路上推推搡搡,萧南天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默默地随着人流徒步来到了天山脚下,离天山越近萧南天就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很亲切、血浓于水般的亲切。等眼睁睁、活生生看到,从天山脚下一直通到天山剑派山门的台阶之上,一派人挨人、人挤人、水泄不通的场景,萧南天头很是疼了一下。
苍天啊!如果一个一个轮的话,这要挤到那个年月才能到天山派的山门处,即使自己有着冰心青莲决二层的功力,估计到了山门自己也会被人群踩得渣都不剩。正在苦恼中,突然前面人群一阵骚乱,一阵阵声浪传来。
“萧南天是谁?”
“萧南天在哪?”
“谁是萧南天,听见的招呼一声。”
……
转头看了一圈,并没有其他人接口,萧南天这才确定不是同名的,人家喊得就是自己。苦笑的摇了摇头,萧南天明白这就是叔叔说的接自己的人,看来人流太多,只能从前到后喊着传话。对着黑压压的一堆人头,无奈之下,萧南天只有大喊接口道:“我是,我就是萧南天。”
“刷”的一声,沸腾的人群静止了。前面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这个黑衣短袍的小子,眼神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惊叹、羡慕,当然必不可少还有嫉妒。颇令萧南天无语的是,不过片刻之间,无论人们是个什么情绪心态,所有的人群都往两边尽力的挪了挪,艰难的闪出了中间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而路的尽头就是天山剑派那气势磅礴的巨大白玉山门。
沿着小路一步步走上台阶,萧南天很是感慨,无论谁面对着成千上万赤裸裸目光的注视,都会想在光滑的台阶之上找个缝钻进去。可是他却视若无睹,依然是挺着笔直的腰杆,入鬓长眉逆风飞扬。一脸的坦荡,就像一柄刚出鞘的绝世好剑一般让人不可逼视,路过的众人均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仿佛怕一抬头就被这绝世的光华刺伤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