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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命的塑像

老天爷发了邪,大雨似银河倒泻沧海倾盆,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降落下来。到了后半夜,黑沉沉的夜雨,发狂般地打击着大地。村子西边的小山包抵挡不住猛雨的肆虐,终于散了骨架,泥石搅拌着洪水扑向村子。村里的人们并没有熟睡,他们担心洪水会漫进屋子,害怕漏着雨水的屋子会随时坍塌……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发生泥石流,当他们发现泥石流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外面正下着大雨,泥石流猛兽似的横行着,而且漆黑一团伸手不见指头,哪里是出路?一时间,村子里哭爹叫娘乱做了一团。人们绝望的叫喊在泥石流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无助……

天亮了,雨住了,泥石流也没了威力,停歇下来。附近的当地驻军和武警官兵迅速赶到时,发现村子已被泥石流填平了,看不到树木,看不到房子,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像一片即将干涸的沼泽地,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但是,救援人员没有放弃努力,他们不顾泥泞,带着警犬四处搜寻。忽然,警犬把嘴扎在一处地方嗅了嗅,转着圈叫起来。警犬员惊喜地说下面好像有人!大伙儿急忙围过去,扒开枯树枝和乱石头,他们看到一间小木屋埋在泥石流下,仅露出屋顶的一个角。他们害怕铁锨伤着屋里的人,便沿着屋角周围趴在地上用双手刨起来。工夫不大,几个人的手开始淌血,但他们没有喊疼叫停,而是不停地扒呀扒……掀开屋顶,屋里已没有任何空间,全被泥石填满,只见粗大的房梁下还蜷曲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三岁左右,居然还活着!他扑扇着蒙着泥土的双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救援人员赶快将他抱起来,准备往救护车上送,小男孩挣扎着不愿意,指着小屋又哭出了声:"娘没出来……"屋里还有人?救援人员又扒拉了几下,他们看到在小男孩蜷曲过的地方,隐约露出了十个手指,一双泥手!大家来不及多想,便沿着那双手的周围,开始谨慎小心地往外刨。谁的手弄破了,他们就替换下来,没让救援的工作停止……

时候不大,救援人员面前出现了一幅令人惊心动魄的画面:一位衣衫不整的妇女,全身呈笔直站立的姿势,两只胳膊向上举过头顶,像一个举重运动员的泥塑雕像……毫无疑问,这就是小男孩的母亲,在泥石流扑向他们时,就是她用双手把小男孩举了起来。小男孩母亲的身体已经僵硬,大伙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的双臂放下来,他们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母爱的力量和伟大,都忍不住落泪了。

救援人员把小男孩的母亲抬到了一边,可是小男孩还是死活不肯离去,指着刨出的泥坑,呜咽着说:"爹在下边……"怎么?屋里还有人?大家顾不得疲惫,继续顺着这个坑往下挖。果然,在小男孩母亲的脚下,露出了涂着泥土的乱蓬蓬的头发,渐渐地,一个男人的头显现出来。小男孩说:"这是爹。"说罢又呜呜地哭开了。救援人员于是以这个男人的头为中心,沿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往外扒拉着泥土沙石……不一会儿,又挖出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他傲然挺立,双肩高高耸起……毋庸置疑,在泥石流撞开屋门冲进小屋时,是他的双肩托起了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又用双手举起了他们的孩子!大伙儿的眼睛里又冒出泪水,这里有悲痛,更多的是感激。他们含着热泪望着两个身体僵硬的男人和女人,呆呆地怔在那里。

我们之所以愿意读小说,是因为小说里的故事总是跟生活不一样。生活太平淡了,平淡得让人只想埋头书本,找故事里的故事,找故事里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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