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道:“是朱晖在要那个诏书,姜绌很不安。他很犹豫,据我所知,朱晖还在劝说。姜绌也不过是害怕,象你们一样,恐惧。不管出于什么,他没出声,至少在我面前他没出声,马相也拒绝了,所以,你们只会在马相处搜到诏书,然后一个拒绝——拒绝谋反的人,会因谋反罪而死。”
帅望轻轻削去一点泛白的死皮,淡淡地:“小子,你猜错了,芙瑶完全没有针对马丞相的意思,相反,她希望老马能全身而退。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出卖了老马的后果。除非真有人用了这诏书,他不会有事。”
南朝猛回头:“真的?”
韦帅望弹开双手,刀尖上全是血,南朝这才觉得:“哎哟,你在干什么!”
帅望无语地:“切你的肉啊,你才感觉到?”
南朝惊吓:“你你……。”
帅望道:“我说过不会痛了,除非你这样猛转身。”
南朝要伸手摸:“你,你捅到我了。”
帅望道:“老子功夫高过你不只一个皮,所以,顶多多割了半个皮。”
抓住南朝手:“你要是摸了,后果是我会用很烈的药水给你消毒的。”
南朝猛地抖一下:“不,不不。”
帅望再次沉默,他已经知道南朝为什么发抖。良久,帅望道:“南朝,你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地步,我很敬佩。”
南朝再次回头:“什么?”
帅望道:“我很敬佩,尤其是,我相信,你承受的比我看到的多。”
南朝慢慢垂下眼睛,苦笑,良久:“我还是……我还是……,你知道我是受了骗,但是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对痛苦的恐惧,我也不会……所以,你心理还是会鄙视我吧?”
帅望笑笑:“被人扯下一根手指时,我脑子里的念头,只有停止,停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停止,幸运的是,我当时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所以,我想我不会鄙视别人。”
南朝苦笑:“或者有些人也会因此屈服,可是毕竟,屈服的是我,不是别人。污点。”
帅望拍拍他,笑笑:“据说我们应该有更高追求,不过,我想,也可以满足于中等偏上水准,然后,向崇高的人表示敬意。”
南朝静静看他一会儿,点点头:“你也是。”
帅望笑了:“我是说,你是中等偏上,我就一下等水准。”
南朝再次沉默,良久,终于道:“你也,放开自己吧。”
帅望慢慢露出个笑容,点头:“共勉。”
南朝问:“公主不针对马朝,告他贪污是什么意思?”
帅望淡淡地:“不过希望他知难而退,难道你真相信首辅大人会因为贪污入狱吗?”
南朝沉默一会儿:“如果,我一开始就坦诚相告,结果会更好吗?”
帅望看看他,摇摇头:“南朝,我理解你的想法。对你来说,姜绌是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一个正常人,一个品质挺优秀的正常人。但是皇室斗争里,多半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且不是一个人的死活,是一群人的生死存亡。姜绌活下去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主动避嫌,不同大臣来往,不干涉朝政。既然问鼎,就是下场较量了,后果无法预料。所以,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多半不是你希望的那个结果,姜绌也未象你看到的那样无害。南朝,如果你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你最好做个果断的抉择。”
南朝沉默。
去小亲王府?他想也没想过。人家给他看通缉令时,他可一点也没想过,不不不,小亲王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当时确实认为小王子会做这种事的。
让他失望的,是韦帅望的反应。
在他印象里,韦帅望就是以前那个没正形的大哥。
我就一刺杀他的刺客,我果断下毒,他笑着暗示,喂,小子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假装不知道,要回我的毒药,他就笑着扔回给我了。
为什么?因为这小孩儿反正害不死他,还挺好玩?或者按小韦这一贯的能放就放的标准,我应该相信他不放的人是真的不能不杀吧?
或者,还有,能救一命的会救一命。
为什么现在的小韦……
给我的感觉,这样冷漠?
南朝微微迟疑:“帅望,你有点不一样了。”
帅望沉默,慢慢给南朝包好伤口:“好了。别处……?”
南朝伸手摘下韦帅望的面具,面具下,那半边褐色的看起来丑陋又肮脏的面孔一直没有表情,当他笑时,只有一边嘴角牵动。南朝微微惊惧:“你的脸……。”
帅望淡淡地:“过一阵,或者会有知觉的。”
南朝瞪着他,渐渐热泪盈眶:“这,这是……。”
帅望静静地:“所以,我晚到了一点时间,很抱歉。当然,我并不觉得你没错,或者你觉得惩罚重了,我也理解你恨我。”慢慢戴上面具,半边脸微笑,在面具之下,这笑容没那么诡异:“如果恨我,尽可以选择离去。我不是不再珍惜过去的朋友,只是,我已经没力气再试图挽回过去的感情了。”
南朝呆了一会儿:“什么?”
帅望温和地:“我是说,对不起,我很抱歉。如果你继续留下,很好。如果想走,也很好。我很想象以前那样哭着挽留你,可惜,再也哭不出来了。”
南朝一直没有回答,他是要走,还是要离开。帅望道:“你慢慢考虑吧。”
慢慢考虑吧。
谁也不必为谁哭。
韦帅望依旧容易疲惫,怕冷,晚上失眠,白天在冷先怀里却睡得十分安稳。好在冷先是心甘情愿抱着他,希望他能睡得舒服点。
有点憔悴的小韦,脸上终于有了一对青色的黑眼圈,显得一双眼睛又深又大,埋在肉嘟嘟脸颊里的鼻子,也挺出来了,肉包子面孔,有棱有角地经常露出一个坚毅表情。
唐三多忍了一天,终于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韦帅望道:“去紫蒙城找黑狼。”
唐三多怒道:“我是说唐门的事。”
韦帅望道:“唐门的事,,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打算?”
唐三多沉默一会儿:“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韦帅望道:“所以,你怎么打算的?”
唐三多气结:“我要回蜀地一趟。”
韦帅望道:“好啊,我也挺想念唐家镇的。”
唐三多沉默一会儿:“很危险。”
帅望笑笑:“毒虫一般不咬我,我比他们还毒呢,疫虫你们不会在家门口放,炸药,很好,希望你们的密封效果好。”
唐三多看着韦帅望:“你小看唐家,因为上次唐家姥姥不肯对你出手。”
帅望道:“这次应该也不肯。”
唐三多摇摇头:“你不见得重要过所有人,如果小草落到别人手里……。”
帅望笑了一会儿:“不是小看,是我不介意。让我们完成我许诺过的事吧,管他会遇到什么。不是没有退路吗?”
唐三多沉默了,没有退路了,他生气不过是因为韦帅望绝口不提,他心里害怕韦帅望反悔。过一会儿,唐三多道:“要先找到小草。”
帅望问:“知道大概的范围吧?”
唐三多道:“原来知道,我需要问问现在的情况。”
帅望道:“先找你家老爷子吧。”
唐三多问:“怎么找?”
帅望道:“你平时怎么找?”
唐三多道:“唐家镇。”
帅望道:“唐家镇。我这儿还有封唐国安的信,你试试传给他想交给的人。然后,我们跟着信走。”
唐三多问:“怎么跟着信走?”
帅望道:“唐家的方式呢?平时,你们不跟踪?”
唐三多道:“唐家的方式,很容易被唐家人觉察。”
帅望道:“你可是高级别人员,总应该知道点别人不会的吧?”
唐三多沉默地看韦帅望一会儿:“我试试。”
帅望问:“在哪儿,能找到你的人?”
唐三多轻叹一声:“紫蒙吧。”
帅望道:“我猜也是,我们的目地一致。”
他住下的地方,同当年一样,帅望道:“南朝,帮我查个案子。”
南朝点点头,请讲。
帅望道:“我,冬晨,区华子,小雷,三残,一个多月前,在这住过,我怀疑,是那时有人向南国人传递了消息,不过,每次走后,我都会回来搜查,虽然查得不太细,但是我觉得该查的地方,我都查到了。所有,三残可能到的地方……。”
南朝问:“冷冬晨的活动范围?”
帅望在纸上划出客栈,标了一下地点:“冬晨,区华子,三残,还有小雷,我查的地方,主要是,这里这里,三残的活动范围。”
南朝拿着那张图:“我想想。
南朝在客栈慢慢走一圈,因为他看起来腿脚不便,大家也不奇怪他东摸摸西碰碰。
然后南朝发现经过一个月,所有东西都被移动清扫过几十次,一根毛都不会留下,小韦这是给他找点事干啊,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闲着也是闲着的南朝,慢慢移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韦帅望继续在屋里发抖。
冷先点了火盆,给他包上被,但是看起来,他好象已经不会自己制造热量。冷先握着他冰凉的手:“帅望,你是否应该继续治疗?”
帅望苦笑:“也许会更重,也许会好,现在这样,还可以忍受。”
冷先道:“你的体温低得不对头。”
帅望道:“再冷下去,再说。”
南朝坐在院子晒会太阳,看会儿手里的地图,茅房啊,水井啊,都在单子上,南朝实在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所以,他就望会儿天,看看手里单子,做为一个三流江湖人,很明显南家的风气一向是工作生活两不误的健康方式,所以,南朝即不专心也不上进,他不觉得小韦给他点事做是让他立功赎罪,或者这是他赢回教主大人信任的好机会之类的,一点任重道远的自觉性也没有,他就觉得,教主大哥没事给我点消遣,也顺便消遣下我,我就消遣着干呗。
正好老子想上厕所,就慢慢去厕所里参观一下景区基础设施建设得怎么样。去过一趟之后觉得,这猫不拉屎的地方,他南朝是不想再来拉第二次屎了。野地里解决都更卫生,还顺便环保再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