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璀璨的小灯烛,绕着树枝一圈圈地回旋往下,只将整座园林设计的后花园衬托得更加诗情画意。
然,在这暄嚣的现实里,这份诗情画意注定是种虚伪的烘托。
一如,人心的虚伪。
林若将雪色礼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提起,高高的鞋跟走过一座雅致的小桥,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银色的身影早已站在那,皎洁的月光在袭银色上洒下一层淡淡的光雾。
“沧,为你准备的房间还舒服吗?”她轻柔地询问。
26层的VIP房,除了一间给蓝皓常年订去外,其余,因酒店作为本届大赛决赛期间唯一指定的下榻酒店,都被林氏传媒包了下来,以便招待贵宾客。所以墨沧此次下榻的,正是其中一间。
那层光雾随着他略侧转身,终是涣散开去。
他的声音响起时,冰冷到没有一丝的温度:
“不要再让我看至fl你把属于小雅的东西给别人。”
墨沧的手里光华夺目,俨然正是条Chanel的山茶花项链。
“我只是想物归原主。我知道,你一定会把这条项链留下的。”林若的声音很轻,即便这么轻,都能辨出一丝的哀伤,“小雅不在了,这条项链是我前几日替她收拾最后一点东西时发现的。我想,她一定希望,这条项链能代替她继续陪着你吧。”
其实,这条项链并不是原先条,原先条,林雅是带走了的。
只是,唯有这条项链,是林雅和墨沧感情的一种纪念。
隔了五年,她相信,他仍是记得的。
他的幸福,是林雅最想要的。
墨沧原握紧山茶花项链的手,此时,直把那花瓣都要嵌进掌心一般,他能觉到手心的疼痛,原来,他还是会痛。
呵,真是可笑啊。
不,心,不痛。
他从来就是冷情的人。
“沧,这么多年,你再回来的一天,我以为你能放下,小雅有你这么对她,也足够了!当我在这届选手中看到西汐时,她的笑容真的很像小雅。所以我希望——”
“我早放下了。”墨沧冷冷地甩出这句话回身走近林若“针孔摄像机里的内容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晚宴结束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针孔摄像机?”林若的眉心一皱。可,只是一皱,她想,她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墨沧却不再说话,越过林若,往桥上走去,越过的刹那,那条山茶花项链就这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若有瞬间的僵滞,不过一瞬,她俯下身,将山茶花项链捡起,今晚的事,她承认,她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只是,她何曾想过要用针孔摄像机呢?
唇边浮过一抹苦笑,取出手机,拨通号码,简单的一句话从唇中溢出:
“辛晚,针孔摄像机的带子,立刻全部给我。”
说完这句话,不待对方回答,她旋即阖上盖子。
她不想再多听一句,现在,她必须要保持平和的心境回到宴会厅去。
这场晚宴,是她和蓝皓,不多的接近机会。哪怕,他已在记者面前默认他和西汐的关系,但,他没有直接承认他和她的婚约就此解除。
总归,还有点转机吧。
女人,陷了进去,真是蠢傻啊。
西汐走进宴会厅时,错过的,只是开场的一些贵宾发言。
由于是自助餐加舞会形式,其他九名佳丽早分散在人群中,与一些与席的贵宾谈笑风生。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记者被几名黑制服的保全人员拦在了宴会厅一处单独辟开的地方,想是酒店因为刚刚的事情特意做的安排。
这,是的。
“啊呀,我说26号啊,你可让我急死了!”迎面,劈头就是李姐担忧的声音,李姐一把拽过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刚去了哪儿,反正,今后三天的封闭式训练,你不能给我出岔子,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啊一进了决赛,总有些人喜欢约你们私会,可,你该明白,每届大赛成绩不错的选手,至少在决赛前不能有过多媒体的负面报道,否则,一定会与三甲无缘。”
李姐仍用她之前的号码喊她,三日后,她的号码就不再是26号了,决赛,她抽到的号正好是10号。
26号是过去式,她希望,方才发生过的一切,也都永远沉淀在过去。
看来,李姐还不知道方才的事,但,这件事,明天应该就会见诸报端。
正如李姐所说的,绯闻不会成就一位冠军,纵有墨沧的允诺,也仅会让人将这份得奖与所谓的潜规则联系起来。
但,她既然无法阻止绯闻的见诸报端,多想,有什么用呢?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罢!
“李姐,裙被海沙弄脏了,我临时去找了条裙。”
她的声音略低,眉心蹙起时,身旁有一抹花花的身影走过不用侧目,她知道是蓝皓下电梯前,他和她为了避开记者的再次注意,默契地分先后顺序下来。
她的分神,自然又落进李姐的眼中,李姐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语音低了几分:
“刚走过去的人是谁想必你也知道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大少,历届大赛后的优胜选手都会成为他的绯闻女友,至多一年就会无疾而终,他甚至可以同时和五名以上的女孩保持暖昧的关系,这种人不是你该去惹的,我看你的资质在这届选手中算是不错的。不希望你走以前那些女孩的老路。凭你的条件进入媒体,成为受欢迎的公众人物都是不难的,但,首先有一点,你得记得,别让绯闻缠着你,明白么?”李姐提醒着。
“嗯,我明白。”
她以前不知道蓝皓的为人,因为懒得关心现在,即便知道了,为了履行那双份协议也是不容她再次选择的。
低下头,理着身上的裙子,这件裙是水蓝色的小礼服,没有什么繁复的设计,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段。
裙子的尺寸正是她的码,蓝皓的细心更在于,除了裙子以外,另有一套内衣。
这,无疑同样是她需要的。她的底裤被墨沧撕毁,撕毁的东西,又怎能再要呢?
李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26号,她确是寄予厚望的。
此时,场内的灯光突然就转暗了,李姐松开拽住她的手,道:
“如果不会跳交谊舞,就到一边吃点东西。”
她明白李姐的意思,跳舞虽能增加这些贵宾乃至评委的注意力,可,她不需要,她现在的,是。
“我只会?芭蕾。”
李姐笑着,手一指,宴厅旁边,环场排开的精致肴点。
捡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西汐拿起一边的碟子,琢磨着该吃点什么,为了泳装环节,她从早餐开始就没吃,现在,真是饿啊。
她需要很多东西来填满不光是胃的空落,还有其他。
食物,她一直认为是能松弛神经,忘记不开心的有效武器。
音乐响起,是一首舒缓的华尔兹的舞曲,她没有去辨是哪首曲子,目光完全被眼前的美食占据。
面前摆放的是日本的料理,除了寿司,还有生鱼片。
她吃过一次寿司,是大学时的男友洛诚从超市给她买来做午饭的。
但,从没有吃过生鱼片,对它的了解,大多是来自于电视剧以及街边料理店散发的广告。
不过是鱼身上切下一片生肉,要花那么不匹配的价钱去买,她认为是不值得的。
现在,既然是免费的她学电视里演的那样子,夹起一片生鱼片,并小心地蘸了旁边的芥末酱,绿绿的,看上去,应该很不错吧。
她把这片生鱼片慢慢地放到唇中,味蕾还没有品到它的“美味”,一只大大的咸猪手搭到她的肩上,她一惊,忙将鱼片径直吞进喉中,回身,看到,一油头肥耳的男子,西装笔挺站在她身后:
“西小姐,不介意陪我跳支舞吧。”
她不介意,她介意的是喉口的感觉,很呛很呛,比小时偷喝邻居叔叔的白酒更呛,辛辣的感觉直从喉口冲到鼻中,刺激得眼睛内,好像都有热热的东西要流出来。
她说不出话,训练有素的笑容也绽不出来,她略避开身,想去拿一旁的纸巾,可,那个该死的胖子竟就势捉住她的一只手,把她往宴厅当中的舞池带去。
她讨厌极了这种行为。
今晚发生的事,本来她就在竭力地克制,这份克制的原因,只在于,她已然失去的情况下,选择的妥协。
她是卑贱,但,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趁机让她再做不想做的事。
“放手!”压制住眼底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刺激,在那胖子强行把她拥入怀里时,她喊出这话。
由于喉口都是辣辣的感觉,这句话的分贝她并没有能控制住。
声音很响,响得高过舒缓的乐曲,让无论步入舞池,抑或是周围的人都向她望来。
林若正走向蓝皓,在离他只有几步距离时,听到西汐喊出这句话,她看到他的步子似要向西汐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露痕迹地绕到他的跟前,生生挡住他的脚步,用手,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再不放开。
第一次,她做出这样的举止,因为,或许,媒体明天就会大肆渲染,她和蓝皓之间的关系名存实亡。
这,纵是她最怕面对的,然,作为女子,不到最后一刻,她总希望能有回旋的余地。
每一次蓝皓的绯闻,都让她痛苦,这一次,她作为特约的赞助商,要的,就是在保留自己最后矜持的同时,阻止些什么。
李姐随着西汐的大喊,朝她望去时,额上冒出汗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死缠住西汐的正是贵宾冯董,一个喜好女色的家伙。她踌躇着是否要走过去,带着得罪这个老家伙的危险。
冯董见这么多人望来,不由恼羞起来:
“什么玩意儿!”
作为广告界泰斗的冯董,今天其他九个选手,哪个对他不是笑意吟吟,唯独这个晚到的,自以为长得好看了些,就高傲得目中无人?
他不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发了狠地抓紧西汐的两条手臂,把她往舞池拖去。
西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她的眼泪突然就这么流下来,她知道,这眼泪是芥末的恩赐,
可,落在旁人的眼里绝对是另外种意味!
她不喜欢这种意味眼泪是最要不得的廉价东西和博取同情一样都是她不要的。
她试图从胖子手里抽回她的手,但,她的力气在胖子面前,无疑是弱小的。
泪越流越多好像,不仅仅是芥末的原因,而是,这种她不要的廉价东西,猝不及防地,就攫取了她的脆弱。
厅门的那端,传来一阵暄哗这阵暄哗使周围那些把视线投注在冯董和西汐身上的人,都朝厅门望去。
那里,出现的除了墨沧之外,还有,他身旁一名娇媚的女子。
“啊,快看,是慕歆雪啊!”本安静待在厅内一角的记者中率先带动这阵暄哗。
“原来墨总和慕小姐在一起呀。”另一名记者马上附和。
由于那一角离厅门很近,保全人员只奉命不让记者随意采访厅内的诸位贵宾,并没有限制记者采访厅外的贵宾。
所以,这帮记者趁着保全人员犹豫的空当,纷纷杀到门口,镁光灯、快门、八卦提问一个都不能少。
今日的娱乐圈,谁不知道横跨影、视、歌的三栖明星慕歆雪呢?她凭借一部颇有争议的大戏就此闯入公众的视线,并且出道三年,几乎没有传过绯闻,公众形象良好。
没有想到,今晚竟以女友的姿态出现在墨沧的身旁。
这么大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让这些记者充分觉到了,八卦无止境的兴奋。
更让他们亢奋的是,两大被访主角竟出乎意料地配合,纵只对他们的提问含笑,也足够让他们明天妙笔一挥写成浅笑默允。
墨沧的神情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一改商业杂志每每登出来时的冷峻,一袭淡紫裙装的慕歆雪偎在墨沧身旁,同样满脸幸福地笑着。
这样的场景真温馨。
与不远处那一幕,俨然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狼狈的西汐终于在一男子声音响起,冯董拉拽的手一滞间,松了下来。
“冯董,上周你让小爱交给我的广告方案我看了,构思很好,但,冯董贵人事忙,一直约不到时间,现在有空聊一下吗?”蓝皓站在胖子的身后,仿似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淡淡。
“啊,是蓝总啊。”胖子觉到西汐的手从他手里挣脱时,有些不甘心,却看到,蓝皓已揽住西汐的腰,这一揽,意味分明。
胖子的额前有几道黑线浮过,为了女人,得罪蓝皓,似乎没多大必要。
毕竟,蓝皓是亚治通讯的执行总裁,这几年主要负责亚洲区的业务拓展,而亚治花在广告宣传方面的费用一向是不菲的。
林若站在宴厅的一隅,霓虹灯光闪烁,映着她眼角的金粉,不知是谁的泪,也不知迷了谁的眼。
蓝皓就这样不露痕迹地挣开她的手,随后,朝个女子走去。
那一刻她真的不想坚持了。
取消婚约就取消吧。
不在乎多一个这样的笑料。
但,五年啊,哪怕最初没有心,没有情,当她越接近那个男子,终究一步步地沦陷了下去。
可,仅是她一人的沦陷,那个男子,哪怕面上永是温润的笑容,然,他的心,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每年,和一个又一个选美大赛的冠军传出绯闻,至多一年,又都烟消云散。
女人对他来说,保鲜期似只有一年,而她呢?连拥有这一年的保鲜期都是奢侈的。
林若,林若!
林氏传媒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即便得到财富、名望,难道,进一个男子的心,这么难吗?!
倘若可以,她真的愿意放弃这一切,也参加选美大赛,仅求按着那个定律,他能有一年的时间真正陪着她。
只是,终究不能。
只是,她该怎么放手呢?
一场婚约,一场劫数。
落寞地站在宴厅的一角,直到身后传来辛晚的声音:
“你要的东西。”
她接过辛晚递来的东西,轻启唇:
“辛晚,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计较,这个,和记者那件事,不许再发生第二次。”
辛晚低着脸,神色莫辨,低低地应出一句:
“是他害了小雅的,我忘不了。”
“你更要记着,小雅不会希望他受到一点的伤害!”说完这句话,林若将手中的片子轻轻的一拗,锋利的韧边从林若的手心剐过,血,就这样地滴落下来。
她把拗断的片子递回给辛晚,辛晚担忧地唤了一声:
“小若!”
“没事,我去包扎一下,等晚宴结束,告诉李姐,让西小姐到18层的咖啡厅见我。”
“好。”辛晚想要再说什么,还是选择了沉默,眼底掠过一丝阴灵。
林若解下礼服裙上的丝巾,将它捂于伤口,随后,带着歉意的微笑,从人群里淡然地走出宴厅,借着这伤口,终于,她不用待在这个越来越让她窒息的地方了。
窒息,现在,又何止她一人窒息呢?
西汐不知道是由于喉口,或是鼻尖的辛辣堵得她窒息,还是被蓝皓骤然拥进怀里导致的窒息,呼吸不畅快间,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泪水沾着她的睫毛膏一并流下,沾得他花花的衬衫上是一摊不和谐的黑色!
这时,舞曲换成了四步,本该从容不迫、雍容华贵的四步在她的脚下,如今只是完全没有章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哭,起初是由于那辛辣,现在呢?
她不知道!
只知道这一刻她想有一个怀抱可以暂时遮掩她狼狈的流泪。
随着眼泪流出,那些窒息感就会慢慢地消退。
而蓝皓轻柔地拥住她,在宴厅为了烘托四步渐暗的灯光下,拥着她,踏着舞步往边门。
突转的舞曲是为了墨沧和慕歆雪而设的,转暗的灯光让那些记者暂时消停下来,也使得他们能顺利进入宴厅。
现在,慕歆雪优雅地将手搭在墨沧的肩上唇边漾起甜甜的笑容:
“沧,在看什么?”
“你认为呢?”
慕歆雪咯咯地笑着,反道:
“即便我猜对了,你都不会承认的。”
他拥紧她的身子,四步,真是很舒缓的步子,这样的曲调,注定只在这样的夜晚才让人暂时地舒缓。
“沧,为什么今晚突然接我过来?”她跑起脚尖,将小巧的下巴尖抵在他的肩上,问。
“今晚,你似乎很喜欢问为什么。”
“呵,只是很惊讶,没有其他。”她不再多问,踮着脚尖,顺着他的步子,翩翩起舞。这个浮躁的世界,双双拥舞实在是太难得的浪漫,所以,她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大赛的冠军会和你一同拍摄条广告。”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换来她的笑靥女口花:
“你带我提前在媒体前露面,原来为的是替条广告做热身宣传。”
她顿了一顿:
“但,之前,好像你没提过,大赛的冠军也有份哦,呃?”
墨沧没有再说话,逐次亮起的灯光里,再看不到那水蓝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