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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咖啡日记(3)

Café傻傻地点了点头,眼里眉间都是满足和幸福。那一刻,我彻底地认了,更不消说这一晚上他们时不时地眉目传情。Café得到了,看到他幸福,我遗憾给他幸福的不是我,遗憾我徒劳无功的暗恋,到头来只能做他们爱情的看客,并心有芥蒂地祝福。

女孩没有等到打烊,她坐了大概两小时就走了,再有一小时不到麦当劳就打烊了,平安夜的晚上,还是他一个人回去,哦,不对,他身后有尾巴一样的我。也好吧,这样要说特殊也算特殊的夜晚,我也算是跟他一起度过了,也算是跟他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地度过了,虽然只有大概十五分钟,很宝贵的十五分钟。

因为我在他们幸福的眉目里,暗自决定离去了。

12月31日,周六,晴天学校里举行跨年晚会,我有一个节目,但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一个时长半小时的音乐剧,讲述了王子和公主略经挫折但最后幸福的童话故事,我是唯一一位没有上台,一直在后台为他们配唱的幕后演员。舞台上都是俊男美女,他们旋转起舞,赢得喝彩,舞台灯光那么亮,却照不到我身在的阴影,哦,也许就是因为灯光,把阴影投在了我的身上。节目完成后,我没有上台谢幕,他们中也没有任何人提醒我也一起上台谢幕,我放下话筒,默默地走出了他们的庆祝。

我想见他,虽然我知道我不能再去了,可是,我想见他。我在礼堂外徘徊了很久,终于撒开腿跑向了地铁。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虽然我见到了他,和他的"她"。

她坐在落地窗里面,低着头看一本书,她优雅的头发松软地垂在书页上,那样子可真美。我能看到他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她,即使很远,依然能感觉到他目光里对她致命的温柔,他们偶尔会隔空对笑,默契而甜蜜。我没有进去,就站在麦当劳的外面,坐在他曾经给她打电话的木椅上,默默地看着灯光里的他们。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在阴影里面,在他们不能得见的阴影里面。

当时我笑了,笑了,就终于是掉泪了。王子,是公主们的王子,丑小鸭永远只能是丑小鸭。王子是公主们的童话,丑小鸭能拥有的只是现实。那一夜我依然等到了最后,等到他下班了,牵着她走我陪过他的那条路,走向与我无关的幸福。Café,Café,请一定要幸福。

1月7日,周六,晴天,阴天放寒假了,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知道时间到了,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一个人坐着地铁绕着南京城走了一整圈,小莉发短信给我,说她去问了,他也放假了,辞职了,以后会不会再来不知道。

会不会再来,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去那里了,真的不会再去了。在城市地底下穿行,当地铁来到郊区,能看到外面的光景。我觉得很美,这城市,我舍不得,这城市,即使未给我想要的爱情。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哼着这首歌时我在掉泪。

我从未得到,而我却仍然在坚强地坚持。

送我回去吧,地铁,我总该鼓起勇气去面对明天。也许我会再遇到他,也许永远再不会。

Café,你会记得我吗?如果你不记得,那就不要想起。我喜欢你,跟你没有关系。Café,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1月14日,周六,好像要下雪了,好冷我捡到了一封信,夹在姚谦的《我愿意》里,是一个女孩还书时忘了检查里面的东西,遗落在了书页里的。信的内容除了一些联系方式,只有两行文字:茫茫人海里面、里面,有幸能够与你碰见;无边无际的世界、世界,怕有一天无处流连。

我试着顺着线索联系到了她,我问她关于信的故事,她当时并不想多说什么,但晚上,她发了一封邮件给我,附件里有她写的关于他的日记。她说,也许,让人知道这个故事,是我这场暗恋里,最大的价值。

她说,我很爱这座城市,曾经非常想要留下来工作,在这里扎根,生儿育女,成为这座城市历史的一部分,但现在不了,毕业后打算去别的城市寻找机会。一座城市若没有爱情,会让人觉得像无根的浮萍。我曾经害怕看窗外的万家灯火,因为我总担心我会进不了那一盏灯火里。这么大的城市,我曾有幸也不幸地遇到了他,恐怕已耗尽了我在这座城市里关于爱情的全部运气,所以我想要去别的地方,去别的城市,看看是否还有运气遇见一份无主的幸福。

我祝福了她。这么善良的女孩,若不能得到幸福,是一件让人很灰心的事情。也许还不是时候吧?存下来的辛苦是为了兑换一份最大的幸福,每一次失去,都是一次幸福的存储。

关于尔雅的童话故事,她就是公主,也将会遇到这则故事里的那位王子。我相信,我坚信。

女孩,加油!

一起

徐衎

"小婧,从下周一开始,我每晚都要去数学老师家补课了,所以喽,咱们能不能对调一下值日的顺序,这周换我先吧。""呃,补数学?!好可怜哦。"女生佯装叹息迟疑了一下,"那……好吧。""小婧,你最好啦。"两个女生向生活委员说明了情况后,黑板右下角的"值日生"栏里,"潘晓颖"取代了"陈婧"。因为刚用黑板擦抹过,新写上"潘晓颖"三个粉笔字的区域显得明亮干净,即便是处在灰扑扑的黑板一角,依然扎眼而突兀,和这个临时变动的小插曲一样,有了人为的痕迹。上课铃响了,晓颖回到座位,目光越过前排的小婧,直直地看向黑板右下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出好看的弧度--

"本周值日生:潘晓颖/王轩辰"。晚风徐徐,头顶静止的吊扇,女孩子的小心思。

"真的不要我留下来吗?""哎呀,放心吧。"晓颖苦口婆心,总算打发了小婧,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人,先拖了一遍地,然后又把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快忙活完了,晓颖才想起王轩辰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于是撇了拖把一屁股坐到一张课桌上面,跟自个儿怄气,我傻呀?我一纤纤弱弱的女生居然巴巴地顶替掉了大男生,硬是干完了两人份的值日工作!想到这儿,晓颖索性跷起二郎腿,气鼓鼓地环视刚被她打扫一新的教室。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怪我打球忘记了时间。"教室后门被粗暴地撞开,"嘭"的好大一声,把黑板擦都震掉了。几乎同时,晓颖屁股底下的课桌跟着一阵骚动,轰然倒地。一个满身臭汗的男生,一个及时跳下课桌保住了淑女形象的女生,对着落了一地的书本、文具还有讲台边上那只可怜的黑板擦,面面相觑。

"那个……你一个人都打扫完了吗?"王轩辰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弱弱的,显然底气不足。

"是呢。"晓颖的声音也是弱弱的,娇弱的弱。"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明天的值日就让我一个人做吧。"王轩辰低眉顺眼地提出补救措施。"不用啦不用啦,不辛苦的。"沉浸在优越感中的晓颖,一阵甜蜜。"呀!你踩到我的政治课本了。"晓颖条件反射,猛地收回脚,雪白的封面"王轩辰"名字边登时留下了晓颖的帆布鞋印。很快两人发现,打翻的那张课桌正是王轩辰的,这下换晓颖夹起尾巴,起劲地跟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面对突然的角色转换,王轩辰有点没反应过来。两人几乎又是同一时间弯下腰收拾残局,结果晓颖的门牙磕到了王轩辰的额头,钻心的疼让王轩辰清醒了,妈呀,珍藏多年的NBA球星写真就这么毁在污水里啦!

眼见王轩辰一脸惨痛状,晓颖也急了,本能地伸出衣袖去拂拭课本、作业本扉页上的污渍,其中一个笔记本受污尤其严重。不等王轩辰做出反应,晓颖早已把它收进自己书包,跑走了,边跑边嚷:"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回到家,因为脏了衣袖,少不了老妈的一顿絮叨:"哎哟喂,做个值日怎么跟开荒打游击似的哟,弄得这个灰头土脸哟,啧啧啧,跟隔壁王阿婆家的老花猫都一个样了。"晓颖俨然一名钢铁战士,如躲避枪林弹雨那样躲进了卧房,缓口气定了定心神,打开抽屉,皱巴巴的一寸照、杯盖上掉了一方色块的空水杯、脏兮兮的护腕、锈迹斑斑的自动铅笔,甚至还有一只被踩瘪报废了的乒乓球……晓颖又打开王轩辰的笔记本,展开地毯式摸排。其间老妈因为送牛奶进来过一次,搁下牛奶后仍忍不住一阵絮叨:"哎哟,晓颖真的懂事多了,高三了记得要加把劲更用功呢。当然喽,也不能太劳累了,来来来,先喝牛奶,这是老妈我千辛万苦到郊区买回来的鲜奶。王阿婆的孙子,你晓得伐,就是你军军哥哥,去年考大学,王阿婆也是天天坚持到郊区养殖场买鲜奶的,所以军军哥哥就考了区状元,都是有关系的,晓得伐?"晓颖真恨不得举起奶杯一饮而尽,好让老妈赶紧离开。

努力了一晚上的结果,"潘"和"晓"两个字都在王轩辰的笔记本中找到了--"潘天寿:现代画家、美术教育家,擅长写意花鸟和山水画,笔墨有金石味,朴厚劲挺、气势雄阔,熔诗、书、画、印于一炉,亦能人物,并长于指画。著有《中国绘画史》《治印谈丛》等。"真没想到,这家伙连美术课都做笔记。

"惠风和畅晓风残月惠风和畅晓风残月惠风和畅晓风残月……"好像是帮死党罚抄古文,结果被语文老师一眼识破,跟着落水,一天里整整抄了五百遍"惠风和畅晓风残月",满满三大页。哪知没等抄完,语文老师升职,调离了晓颖他们学校。看着一行行"惠风和畅晓风残月",晓颖不觉间竟有些怀念他们从前的语文老师。

来回翻了两遍,唯独"颖"字遍寻不着。晓颖用圆规在"潘"和"晓"二字周围扎出细细密密的洞孔,用手指一抠,她姓名中的前两个字便抖落下来,被拼贴到一张卡纸上。忙完这些以后,惊觉原本是为了清除污垢才带回来的笔记本,如今仍脏兮兮的不说,还被她白白抠出两个洞眼,晓颖闭着眼睛也能想出王轩辰的反应。静躺在抽屉里的一寸照,上面的男生目光如炬,注视着做贼心虚的女孩儿。

一寸照是晓颖利用职务之便得来的。那时候语文老师还在他们班上当班主任,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晓颖也是半个班长,平日请假外出这类琐事都由她负责管理。有一次,王轩辰请假离校一下午,准假后,请假本自然落到了晓颖手里。王轩辰鲜少请假,这是晓颖头一回接触到他的请假本,翻到第二页便是学生基本信息和附带的一寸照。看着照片上一脸严肃的王轩辰,晓颖在心里窃笑,小样儿你也有人模狗样的时候呢,哈哈……神不知鬼不觉地抠下这枚证件照,事后则谎称黏性失效不慎遗落,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男生,压根没当回事。晓颖心虚地把照片藏在衣兜里,哪知一藏就是一个星期,再掏出来看时因为被老妈水洗过,皱巴巴的走了形,面目模糊,除了那对如鹰的少年的眼。

这是晓颖担任班干部期间,唯一的一次"越轨行为",如墙上污点,回忆起来分外醒目。至于抽屉里的旧水杯、破乒乓球和护腕则都是被王轩辰丢弃的垃圾,晓颖趁着无人,把它们当宝似的收为己有,而从王轩辰的笔记本上抠字眼,也绝非是恶作剧,这是小婧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独门秘方",据说只要收集到暗恋对象亲笔写的你的姓名,暗恋对象就会爱上你,暗恋也就会转为明爱!

小婧总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招数,或来自星座书,或来自电影,失灵的概率远远大过应验的,但乐天的晓颖秉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往往对小婧的提议照单全收。去年情人节,听信小婧的无刺玫瑰说,在房间窝了两天,剔了二十朵玫瑰花的刺,然后悄悄放进王轩辰的抽屉里,哪知道新来的语文老师花粉过敏,一节课一半时间拿来打喷嚏,一半时间擤鼻涕,甚是狼狈。年轻的女老师固执地坚信这是学生们给初来乍到的她一个下马威,哭哭啼啼告到校长那儿,要求彻查全班。就这样,王轩辰不明不白地写了五大页检讨书,搞得真正的元凶晓颖暗自心惊之余也不免惋惜,真是白瞎了自己一个周末的心血啊!

还有今年暑假前的几天,晓颖无意从小婧那儿得知,把对方的文具盒埋到土里,等下学期开学时再挖出来,就能在新学期收获恋情!于是,晓颖瞅准机会偷出了王轩辰的文具盒。结果是王轩辰的文具在期末考前离奇失踪的消息传遍整个年级,不乏条分缕析者,认为这是一宗优等生之间不良竞争导致的打击报复行为,年轻的新班主任刚上任就遇到这等棘手案件,不敢掉以轻心,依次找了几名有嫌疑的同学密谈,班里的优等生们因为老师的不信任而心灰意懒,最终在学期末的十校联考中,全班意外地滑铁卢,向来牢牢占据着前十名的优等生们纷纷落马,而晓颖这样成绩中等的女生倒是险些进了前十,让人大跌眼镜。姑且不管别人,起码晓颖因为进步神速而度过了一个异常愉快的暑假。九月开学,鬼鬼祟祟地一个人上了后山,挖出初夏时埋下的文具盒,除了一支铝制自动铅笔,其他都和文具盒一块烂成一堆,分不清谁是谁了。晓颖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然后带走了那支初露锈迹的自动铅笔,抽屉里关于王轩辰的私藏又多了一件。

可是期中考试都过去了,她和王轩辰的关系依然毫无进展。被偷走的文具盒在班里掀起轩然大波也就算了,可是感情世界里的轩然大波迟迟不来!晓颖不免埋汰小婧:"尽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招。""是吗?"小婧跟着认真起来,两人隔桌对坐,大眼对大眼。在小婧的盘问下,晓颖做了一番详细的陈述,小婧从中抓到了破绽,嚷嚷道:"哎呀!谁让你带走那支笔啦?!埋文具盒,就得连里头的文具也一块儿埋严实了,一个都不能放过呢,你看看你,难怪不灵的。""真该死,怎么不早说。"晓颖捶胸顿足,追悔不迭,"那还有别的招吗?""哪,你只要能收集到对方亲笔写的,你的名字,当然,这得是他在不知情的自然状态下写的,逼迫或者诱导都是没有用的哦。只要能到手这一样,保准灵验!""也就是说,我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那儿弄到他写的"潘晓颖"这三个字就可以啦?"

"聪明,记住,不能是你让他写的哟。""明白啦。"晓颖笑得艳若桃花,露出一排大白牙。"我说,你到底看上谁啦?"小婧终于问到了实质。"没有啦,就是成天听你念叨这些奇门怪术,比较好奇啦。""呀,门牙上有韭菜!""啊?哪儿?"晓颖顿时笑意全无,一脸惶恐。"哈哈,骗你的啦。""讨厌,哈哈哈。"女生之间的打闹声湮没在食堂更为庞大的喧闹中。于是便有了处心积虑地调换值日顺序,和弄翻王轩辰课桌这样的无心之失,以及,无心之失背后的顺水推舟--找到了他写的"潘"和"晓"。

"哪,还给你。"昨日弄污了的笔记本封面包上了一层粉色的塑料纸,"不好意思,我只能抢救到这一步了。""啊?哈哈,多谢。"男生也不好意思起来,犹犹豫豫接过被晓颖改造成粉色的笔记本。

"那……咱们开始干活吧!"

"嗯,干!"偌大的教室,只有一男一女,平日和男生们插科打诨惯了,王轩辰对刚才的措辞有些羞赧,不过看着晓颖端着脸盆一溜小跑去女厕接水,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男生欲言又止。"嗯?"俯身洒水的晓颖抬起头,带动了额上的齐刘海。

"你和陈婧是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晓颖很意外王轩辰突然间关心起她的交友情况,转念一想,莫不是昨夜拼在一起的"潘""晓"二字起作用了吧?小婧的鬼点子总算灵了一回,晓颖在心底膜拜着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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