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的事业与迈尔堡似乎有着一种不解之缘。1911年冬,他的仕途是从这里起步的。1920年,与坦克兵分手后,又回到这里,在第3骑兵团担任中队长,相当于步兵的营长。这个职务似乎很排场,但在巴顿看来却很像“跑龙套”,其任务是充当阵亡将士葬礼的仪仗队。这种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的仪式对性情急躁的巴顿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不过,他通过高强度的运动找到了生活中的乐趣,以弥补内心的空虚,刺激一下麻木了的身体和灵魂。
巴顿深深地迷上了马球,而且水平还相当高。在战后长达15年的时间里,巴顿的军衔没有发生变化,但在马球运动方面,他的表现却令人瞩目,并身居陆军马球队队长之职,在当时巴顿的心目中,这就跟当上将军一样显赫。在马球运动中,巴顿倾注了大量的精力。此外,他还抽空打网球、手球,进行飞碟射击,参加航空俱乐部的各种活动等等,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离别之后,巴顿夫妇的感情更加深厚了,这似乎应了英国的一句老话“树老叶黄,酒老醇香”。在迈尔堡,巴顿虽然仍拼命地工作,但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工作狂”了。工作之余,他常常拿出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妻子,一同参加各种晚会、宴饮、远足,形影不离。而比则更加依恋和敬佩自己的丈夫,认为他是一条真正的汉子。虽然她性情比较温和,但从不能容忍别人玷污丈夫的荣誉。于是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次,他们去参加一个宴会,一个醉醺醺的人对身穿军装的巴顿出言不逊,说他是“假英雄”,比竟忍不住扑了过去,把这个醉鬼打倒在地……
巴顿从小喜欢读书,这一嗜好伴随他走完了一生。此时他已成为陆军中收藏书最多的人之一,其中大部分是历史和军事著作,也有不少名人传记。但他并不是一个“书虫”,他读书是为了增长学识,解决日常遇到的各类问题。巴顿对书本的喜爱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常常因阅读一部好书而废寝忘食。阅读理论著作时,他往往要做些笔记或在书页上勾画出重点,而传记类则是他最感兴趣的“消遣品”,往往是在夜间入睡前“卧读”。他认为,一个不读书的军人只能是一个没有头脑的莽夫,不会有大的作为。只有智勇双全的人才配当将军,才能取得巨大的军事成就。
但巴顿认为,当今时代,战争艺术正在发生革命性的变化,要想跟上这种变化,仅仅依靠读书和自学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多次向领导打报告,申请到军事院校深造。1923年初,巴顿被批准去赖利堡骑兵学校进修,主修骑兵战术方面的课程,但他却对一门选修课——军事历史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对拿破仑战争的研究情有独钟。后来校方邀请他为学员做报告,他所讲的内容大部分是军事史中的典型战例,其中,对杰出军事人物给予了特殊关注,他的最终结论是:“人是战争中的决定性因素。”他还曾进入利文沃斯堡指挥与参谋学院进修,主修现代战争中的战术运用等方面的课程。此间,家中给他送来一个喜讯,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儿子,而他则给妻子寄回一张照片,这是他的得意之照,因为他认为照片中的他“普鲁士的味道”更浓了。
从利文沃斯学院毕业后,巴顿被分到参谋团工作。此后的几年,他是在一连串的调动中度过的,辗转走了几个单位,先后干过人事处长和情报处长,就没干过他希望干的训练处长——巴顿认为,这是和平时期最能发挥他特长的职务。但他本人对此并不太介意,仍然潜心研究战争和历史,尽可能参加(或观摩)实战演习,以检验学到的新知识,并顽强地锻炼身体。
巴顿爱交际,但并不善于左右逢源,而且,他在工作中的一些言行往往容易招惹是非,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这些年巴顿也确实结识了一些好朋友,其中不乏有才华和前途的人物。亨利·史汀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夫妇曾多次应邀到巴顿家做客。在胡佛任总统时期,史汀生曾出任国务卿。在战场上与巴顿有一面之交的麦克阿瑟此时官运亨通,出任陆军参谋长。巴顿与他的关系一直没断,两人在信中就扩军和军备等问题进行过探讨,他们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的。巴顿始终没有忘记的一位挚友是艾森豪威尔,两人在信中经常谈的是装甲部队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等话题,有时也谈论领导艺术的问题,还进行过激烈的争论。但在一点上,他们的意见是共同的:大部分关于领导艺术的理论华而不实,领导艺术只能在战争实践中被验1929年。巴顿一家在弗吉尼亚。证。后来,艾森豪威尔进入指挥参谋学院进修,巴顿得知后便把自己的学习笔记送给他作参考。
在这期间,巴顿的父母先后去世了。几年后,安妮姑姑也离开了人世。他们都是巴顿在人世间关系最密切的至亲,是他精神最重要的一部分依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还挂念着他。对于巴顿来说,这是对他心灵最沉重的打击。那一段时间里他几乎不想做任何事情,夜不能寐。一天深夜,他又一次在梦中见到了他们,醒来之后,他写了一首小诗:
啊!亲爱的爸爸,
您过去、现在和将来永远是我
最亲爱的人!
父亲对巴顿的人生道路发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巴顿是在父亲的精心呵护和教育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父亲把自己宝贵的人生经验、军事知识和高贵品质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巴顿,使他从一个孱弱的幼童成长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经受了战争考验、前途无量的军官。父亲还给巴顿留下了大批遗产——不动产和债券近200万美元。除了少量纪念性的物品外,巴顿把所有的财产让给妹妹尼塔去继承。更为重要的是,父亲把巴顿家族的精神和传统传给了他,并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家族的真正传人,继承传统,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是他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
在夏威夷期间,他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训练处长。他认为,这是他施展自己抱负的极好机会,他可以通过训练把自己的军事思想和技战术传授给官兵们了。巴顿新官上升三把火,甩开膀子大干起来。但由于他的治军理念与上司有较大分歧,又直言敢谏,对下属管理严格,不讲情面,不久就怨声载道。众怒难犯,上司只好让他重新回到情报处长的位置上。
巴顿总结了任训练处长的教训,认为是由于自己未能遵循领导艺术的基本原则行事。此时他开始认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讲,领导艺术的要点之一是要学会如何赢得人心,领导者应该具备团结人们朝着既定目标努力的能力和意志,以及鼓舞士气的技能。什么样的人才能掌握领导艺术,从而成为伟大的军事统帅呢?他认为这一重任只有那些具有高贵血统的人才能胜任,因为传统对于造就领导艺术具有重要意义。绅士阶层就是这样的人,因此要把绅士精神灌输给指挥官们。巴顿认为,自己的家族就具备这种精神和传统,因此是缔造领导者的摇篮。而自己前段之所以未成功,并不是由于不具备上述条件,而是操之过急。
在总结他的攻势作战思想时,巴顿特别强调了速度和机动性。他认为,如果缺了这两样东西,就不可能在进攻中取得胜利。为了充分发挥部队的速度和机动性,就不能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应该连续作战,大踏步前进。还应该采取灵活多样的战术,例如,用部分兵力牵制敌军,主力部队长途奔袭,包抄敌人侧翼。对此,他用了一句粗俗的话加以比喻:“抓住他的鼻子,踢他的裆部。”这句话后来竟成了巴顿的口头禅。
现在,巴顿已经是军内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在他的身上,优点和缺点都十分突出,个性强烈,桀骜不驯,每一个接触他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夏威夷军区司令威廉·史密斯少将是个直言不讳的家伙,他在改任西点军校校长之前,对巴顿做了恰如其分的评价——“此人在战时会成为无价之宝,但在平时却是一个捣蛋鬼。”此话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却被巴顿看做是极大的褒奖。
1928年,巴顿奉调来到骑兵司令部任职,又回到了华盛顿。虽然并没有晋升,但他仍十分高兴,他离首都的那些大人物更近了,而且还能经常见到几位最亲密好朋友:艾森豪威尔、麦克阿瑟、史汀生等等。但此时,骑兵司令部里的气氛却显得很沉闷,大家似乎对骑兵的命运有些悲观失望,担心它将会被机械化部队所取代。虽然巴顿身处漩涡的中心,但他却没有介入这场争论,因为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出于对军事科学的深刻理解,他深知一个新的装甲时代即将到来,但他又很难一下子割舍对骑兵的深厚感情。
由于得不到重用,巴顿有时也流露出退隐的念头,他甚至在马萨诸塞州汉密尔顿的乡村买了一座农庄,取名为“绿色草地”,作为退出军界后的居所。这里的环境优雅静谧,房屋为古朴典雅的木制结构,朴实自然并且宽敞舒适。院内有养花的暖房和马厩,他的几匹心爱的赛马就圈养在里面。附近便是古老的伊普斯韦奇河,河水舒缓地流淌着,是散步和垂钓的好去处。一有闲暇,巴顿常常换下戎装,以一个乡绅的姿态来此小住,优哉游哉。
1931年,飞奔的骑士巴顿。1931年9月,巴顿又得到了一次深造的机会——到设在华盛顿的陆军大学进修。由于是参加研究生班的课程学习,课时不算多,以专题研究为主,所以此期间巴顿经常回到“绿色草地”居住,利用从学校借来的丰富的图书资料开展研究工作。进修期间,他先后发表了两篇军事论文,其中一篇题名为“未来战争的可能特点以及应付它们所需要的组织、战术和装备”,在军界受到好评。文中关于未来战争的特点和美国的对策的论述,给校方留下了深刻印象。该文言简意赅,实事求是,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得出的结论极具说服力,被陆军大学评为优秀研究成果。
1932年7月,巴顿从陆军大学毕业,又被分配到第二故乡迈尔堡,任骑兵团副团长。也是机不逢时,正好碰上棘手的“补助金大进军”。
1929年,美国爆发了震惊世界的经济大危机,大批退伍军人失业,无以为生。于是,他们要求政府尽快向他们支付战时补助金,以求得一个温饱的生活。由于迟迟未得到答复,1932年夏天,大批退伍军人组成了所谓“补助金远征军”,从全国各地涌向首都。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有些人是一路乞讨而来的。退伍兵们原想用合法的和平请愿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权利,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华盛顿迎接他们的竟是自己一战时期的老上司的棍棒和马刀,其中最有名的两位军官是麦克阿瑟和巴顿。
1934年。在长女小比的婚礼上,巴顿与女儿一起跳舞。胡佛总统把退伍士兵视为企图颠覆国家的红色恐怖分子,决定把他们强行驱逐出首都,必要时可以诉诸武力。
麦克阿瑟和巴顿都是一战时期备受士兵爱戴的英雄,所以当他们骑着马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时候,游行队伍向他们欢呼致敬。当时在人群中就有曾救过巴顿命的传令兵乔·安吉洛。但是,血腥的镇压就此开始了。在麦克阿瑟和巴顿的指挥下,全副武装的步兵和骑兵冲入游行队伍,用瓦斯弹、棍棒驱赶手无寸铁的示威者,后来还动用了马刀,打死打伤100余人。这次事件虽然被用武力平息了,但它在人们心灵上留下了难以弥合的伤痛,也使美国陆军因此而蒙羞。
这件事对巴顿也是一次极大的震动——以武力镇压本国的退伍军人,而且其中不少人还是自己的老战友、老部下,这在美国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巴顿无法从本质上认清这一事件,虽然他在事后对该事件进行了非常痛苦的反思,认为应慎用暴力,对参与运动者要区别对待。但他仍固执地认为,退伍兵的行为违犯了法律,这与在战时违抗军令没什么两样,而且,自己是奉命行事,没有选择的余地。
1935年,巴顿被晋升为中校。这是他战后的第一次晋升,虽说心情有些苦涩(一战中他曾升至上校),但还是相当愉悦的。不久,他再次被调往夏威夷任职。
但到达夏威夷后他得知,这次给他的职务又是情报处长。他认为,对于军人来说,担任这种参谋军官无异于虚度光阴。
他已经年过半百了,进入了“中年危机”时期。眼看在军界升迁无望,他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常常过量饮酒,并与当地著名的纨祷子弟迪林海姆一伙在一块儿混日子。比对他多次提出忠告,但毫无作用,家庭中也出现了不和谐之音。巴顿表面上仍我行我素,似乎无所顾忌,但他的心中充满了郁闷。
此时,亚太地区的局势日趋紧张,巴顿一晋升就接受了一项重要任务,与其下属共同起草了一项安全计划,其主要内容是:一旦日本对美国作战,立即逮捕一批有通敌嫌疑的日本侨民,以防止他们在内部进行破坏活动。该计划还附有一份有通敌嫌疑者的名单,这份非正式的文件,一方面反映了巴顿对日本人野心的警觉,为夏威夷的防卫问题担忧;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巴顿的种族偏见,在他看来,日本人是黄皮肤的异类,永远不能真正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其实,巴顿的这种认识反映了当时许多美国人狭隘的民族情绪,后来还影响了政府的一些重要决策。
巴顿对***势力在世界各地的迅速崛起深感忧虑,对亚太地区军事力量对比状况的变化十分敏感,他已经意识到,日本将会是美国在这一地区最大的潜在敌人。1935年4月,他写了一篇题为“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防御”的报告,详尽阐释了自己的观点。他在文中指出,日本人对珍珠港发动袭击并不仅仅是潜在的危险,而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美国必须认真对待,否则将会带来灾难。但他的这份报告交上去后如石沉大海,结果数年后,巴顿的担心不幸变成了现实。
1937年6月,巴顿任职期满。他自己驾驶着私人游艇大角星号,带着全家人兴高采烈地返回加州。他已经年过半百了,头发已经花白,儿女也长大了,但他仍是一个中校。此时的美国仍处在歌舞升平之中,巴顿清楚,长此下去,军界根本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升迁之事更是遥遥无期。该是退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