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晓茜立即夸张地捂嘴以示惊讶:“难道陌姐姐不想去请安所以装病?”明明是反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这才几岁的孩子,就这么会玩弄心思,想要给她扣上不孝的名头?当时她是跟她们在一起时受的伤,如果她没猜错,必然是她们的手脚,现在竟然还来示威?蓝以陌身上的伤都是滚落时的擦伤,这几天大部分已经结瘀。只是头上的伤严重,痊愈得缓慢,如今还要跟她们绕圈子,一想到这里,她就无来由地感到头疼。
蓝以陌随意地按了按太阳穴,轻蹙眉头:“妹妹言重了。大夫人如此关心小女,想必看到我受伤会心里难过,我怎么好让大夫人操心呢?况且父亲命我好生休养,莫要到处走动,我又怎敢拂逆父亲的意思?我虽然失忆,但该恪守的美德还是记住的。比如说,手足之情。”她虽然目前不追究受伤之事,但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至于蓝谦才没对她这么关心呢,只是不用白不用,反正她们也不敢去找他对质。
蓝晓芊眼神微闪,蓝以陌不仅轻轻松松地摘掉了不孝的罪名,反倒她们若是继续追究就是拂逆父亲的意思,也就是不孝,这真的是胆怯寡言的蓝以陌说出的话吗?父亲什么时候如此关心她了?还有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是她示意蓝晓茜推她下山的?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
蓝晓茜明显没想到蓝以陌如此能言善辩,脸上的笑意瞬时褪去,换上一副怒容:“蓝以陌,你这是骂谁不懂手足之情!你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动你!若不是大夫人让我们来看你,我们才懒得理你呢!没大没小!”
蓝以陌抬起头看着她,明明没有怒气的眼睛,透彻平静得宛若一湖春水,蓝晓茜却有种在这样的对视下自己竟畏言畏语不敢造次的感觉。
“茜妹妹,那么你以为,我受伤就动不了你吗?”蓝以陌特意把“茜妹妹”提了提调,也不看看谁没大没小。
大家都明显怔住,连低着头在后面默默不语的蓝晓雨也抬头看着蓝以陌。她看上去仍是一脸平静,却不怒自威,这样的气场,仿佛,只是在父亲身上看到过。蓝晓雨顿时心绪复杂。
蓝晓茜不服正要说话,蓝晓芊缓缓抬起纤纤玉手阻拦,冷冷睥了蓝晓茜一眼,这人就是没脑子,还不知道自己愚昧,说多错多,迟早要吃苦果。不屑与她多说,蓝晓芊回眸看着蓝以陌笑道:“以陌妹妹撞伤头,脑子倒是灵活了。”
蓝以陌直视蓝晓芊,不急不躁地答道:“托芊姐姐的福。”受伤的事,从刚刚蓝晓茜的回答中已经可以肯定跟她们脱不了干系。大夫人授意?毕竟是后院的事,作为掌家的她想必是在蓝谦那里不好交代,她又觉得来探病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让这群小姐过来吧。
蓝晓芊心一沉,尚未来得及分析蓝以陌的深意,蓝以陌已旁若无人地睡下:“我累了,白荷,送客。”
白荷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恭声道:“小姐们,请。”
蓝晓芊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蓝以陌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率先离开。
蓝晓茜憋着火气也只好跟上,心里暗暗琢磨着回去该怎样向大夫人告状。
蓝晓雨倒不多事,轻声说句:“三妹好好休息。”方才匆忙追去。
蓝以陌轻轻叹了口气,她无意于深院暗斗,但别人若是犯到她头上,她也不会任由欺负。只是以后要过的日子,怎么就不能舒心点呀。
胡思乱想中,她逐渐睡去……
“着火了!婉园着火了!”
迷糊中,蓝以陌听到一片混乱的呼喊声,她猛然睁眼,只见不远处她住的院子里火光乱窜。自己不是在房里休息吗,怎么会在外面?心一惊,微微侧首,娘亲搂着她,看着火光四起的婉园冷笑。
“你要做什么?”不满的声音乍然响起,蓝以陌抬头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苍苍的老头一副意欲离开却没有全然掩饰他的担忧的样子。
“爹。”三姨娘刚刚称呼,老头就气得胡子乱翘:“爹?谁是你爹?我才没你这个女儿。”蓝以陌忍住笑意,虽然知道这场面笑很不应该,但老头子又气又爱的样子实在滑稽。
“女儿不孝,多年未曾尽孝,如今还要让爹操心。当年女儿不听劝误入这个家门,如今我只希望我的女儿从此能够脱离这里,过着安稳的生活。”
老头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管你那些破事。”
三姨娘泪如雨下:“我不求爹原谅我,但陌儿是无辜的。陌儿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我之前一直尝试联系你,终于等到了今天。我活到现在,不过留有一份念想,相信爹能够救救陌儿。如果爹不救她,女儿也活不下去了。”
蓝以陌暗暗吃惊,之前她照镜子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得不同寻常,身子瘦弱,还以为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难道真如三姨娘所说?
正想着,她的手被狠狠一夺,老头子把着她的脉,黑夜里借着远处的火光,看得出脸色阴沉。
“最多活到十二岁。”老头子认真地看了蓝以陌一眼,“毒已深入,要拔除必须缓慢进行,需要七年。”
三姨娘惊喜道:“谢谢爹。陌儿你跟外公离开……”
“娘呢?”蓝以陌急忙拉起三姨娘的手,“陌儿不要留娘独自一人在这里。”
老头子原本想发脾气说谁答应要给她治了,看到这一幕后只是扁扁嘴,装作不在乎道:“哼,看在你认识到自己错了的份上,我就顺便带你离开。”
三姨娘摇了摇头:“爹,我错了,错在走进这个家。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又偏偏都知道,却还留有一份念想。直到去年知道蓝谦给陌儿下毒,我才懂得醒悟,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这次蓝谦有事出行我才有机会让你把陌儿带走,他不在乎陌儿的性命,但他却不会容忍我的背叛。他不知道你的身份,然而一旦我跟你走,他即使查到天涯海角也势必要找到我们,我不能连累陌儿。”说罢,她轻轻把蓝以陌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温和说道:“陌儿,娘会守护你的。听着,你要乖乖地跟外公走,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