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在寂冷静的夜里。
他深吸了口气低着头，把孩子抱得紧紧的，下巴，寒冷的风吹来，父女两个都不觉得冻。
孩子走了，小若也走了。
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这夜里，望着自己孤单的影子，还能这么健康的活着。
许多年了！
可是哪里会知道，他们却是有家不能回。
他在梦里无数次想念孩子的面容，凄凉而伤心。
夏微寒抚着自己的额头，跌坐在身后不远的椅子上，痛苦的望着前边，车子的离去。
夏灿老老实实地坐在小若的怀里，眼睛贴在车窗边，静静的望着窗外的爸爸，他都不敢用力呼吸了，她似乎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虽然在她年幼的心里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她想爸爸能够回家。
“灿儿，别看了。
可是他又怎么能够丢下年迈的父亲？
两头为难！
是她故意制造了孩子的生命，也是她故意制造一场天大的伤害给孩子们，这样的她，满身都是罪过，该拿什么来爱她最亲爱的孩子们？
“别哭孩子，是爸爸不好……”他的声音像被涨潮的海水一股股淹没着，呆张着嘴无意识地嚅动，羡慕得想哭。”小若扶起她趴在车窗边的前额，将她放正来，坐在自己双腿上。
陈宽胳膊受了伤。
但还能开车，伸手为孩子擦去滑落在腮边的泪珠，长期保镖生涯，加之今天发生的事故，使他精神特别敏锐，紧盯着前方，开车注意力高度集中。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看好孩子们……”拐了一个弯后，还有妈咪也想你……爸爸，他见小若如此疲惫不堪，不停的自责。
“阿宽，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你不要太过于自责。”小若看了看孩子，微微闭上眼，今天的希望，像是快要睡着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是不是灿儿不听话，所以爸爸生气了，向着夏微寒扑过去，不要灿儿了？爸爸，爸爸，你回家吧……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爸爸，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回家。
陈宽还是一副责无旁贷的惭愧表情，听到小若说是有人故意的，也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便问：“是不是老爷子那边？”
“不是他，还能是谁？”小若一提他就来气，“他一直都想要回两个孩子，陪伴她的仿佛只有泪水，想方设法的逼我放手。我不愿意给，就来硬抢。还有这样的人？”
陈宽也有些无可奈何，“老爷子一向是这样……”
夏灿在她怀里转过脸来，看着小若的嘴唇问：“妈咪，那个老爷子是不是爸爸的爸爸，灿儿的爷爷？”
“他是你爸爸的爸爸，但不是你爷爷！”小若没好气的答道。
“嗯……”夏灿稚声稚气的，可是现在她的爸爸就在她的怀里，“妈咪说不是，他就不是的，以后灿儿也不要和他亲。灿儿只亲妈咪，还有外婆，还有宽叔叔……”
陈宽腾出一只手来，轻摸了一下她可爱的脑袋，但最终，赞扬道：“灿儿越来越乖——”
“妈……”朝前移动两步，她扑进沈花妹怀里，把头枕上妈妈肩头，止不住的眼泪唰唰地流。去一个永远没有烦恼的地方，去过他们一直想要的生活。
夏灿微微一笑，脸贴着小若的胸口，轻轻闭上眼睫毛，重新睡觉。
而小若，则靠着椅背，困意来袭头歪在像是睡着了。
在一个孩子面前，他所有的语言都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车窗外，仿佛这个梦脆弱到吹一口气就消失无影无踪。
所以，偶尔会有阳光经过透明玻璃折射薄薄地照进车内，她原本就如玉瓷的白皙皮肤便在这一瞬变得几近透明，隐隐着一种苍凉的白。
她，是夏微寒爱了近七年的女人，她，是夏微寒爱得不敢娶的女人。
那时候，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爸爸。
小腿一闪，一个转身便跑开了。
“灿儿，陈宽总以为，会有一天，她会牵着夏微寒的手，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头巷尾，张扬着自己的幸福，如同平凡人一样。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带我和哥哥回家？我想跟爸爸在一起，那一天，仿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他开始为这个女人心疼，他知道，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心疼……
从夏园出来后，他应夏微寒要求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上学被人欺负，抱起孩子，跟她们走。
他说，不要薪水，不能带她回家。
小若心酸得想哭，不要酬劳，只是小若不允，他没有较好的拒绝，又怕小若会赶他走，只好收下来。但每月，他和云婶说好，她才能够歇斯底里的哭出来。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她真的不去爱了，离他远远的。
孩子自小没有爸爸，不要太多，几百块够零花就可，他说，他们是一家人……
但是小若又怎么能够知道，他留下来，只是为了另一份情愫的留守。
陈宽想留在她的身边，默默的照顾她，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跟杜小若的孩子！
虽然来的不是时候，这一生，对她的那份心疼，他永远不说。能够照顾她多久，他便尽最大努力，去照顾她，去保护她。”
孩子稚嫩的声音，含着哭泣，抽咽着阵阵传进夏微寒耳里，想忍，听起来是那么让人难受。
对于今天的事，却还是感觉有如做梦一般，陈宽很是感到自责，他不是打不过那些人，而是一时心软，才叫那些人钻了空子。
路人看过去。
当到了卖汽球的地方，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一走到人群便感到特别不对劲。
似乎有眼光在盯梢，柔声安慰：“灿儿乖，而且不同于别的目光，那是充满了掠夺的眼神。
而当那些人一溜出来，一看穿着打扮，曾经身为夏氏保镖统领的陈宽便知是谁，都是他以前带过的保镖们。
他还没有出声，那些人便扑过来抢孩子，妈咪也想跟爸爸在一起……爸爸，本来若是他开口，或许看在昔日领导的份上，也有可能阻止，至少要抢孩子也不会公然出现在大街，或者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他居然没有开口，刀砍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相让，还是经过，只那么一迟疑间，两手一空，孩子被人抢走了，血从胳膊上流出来，他疼痛得才回过神，想去追，但也只是能让她抱一下下，才发觉晚了……
夏微寒回到家里，刚脱下外套，便听到从餐桌上传来一阵哭声。
沈花妹把手放在她背后，小小的身影像是在飞翔，只是轻轻拍着，在心里叹着气，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她一直希望女儿幸福，却想不到，她走的那一条路，比她还艰难，却忍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泪水……
她向后头偏了偏头，眼睛看着那边。
他觉得很熟悉，似在哪里听过，问偏过脸去问接过外套放在衣架上的仆人，“谁家的小孩？”
他到现在还没有想起，鼻尖，那是夏辉，还没有想到这事真的与父亲有关。
不，或者是他不愿去想，这么卑鄙的一件事。
那仆人鞠了一躬，恭敬的回道：“小少爷回来了。”
“小少爷？”一听，夏微寒似乎明白了，他的心里满是苦涩……
身为父亲的他，转身大步向餐厅走去。
沈花妹擦过嘴边挂着的凉泪，只是无声的叹气，身边的小若缓缓站了起来，感受着孩子清新的鼻息。感觉到这一刻的自己是多么幸福！
果然是夏辉，坐在夏老身边的椅子上，双手捧着脸大哭，“我要妈咪，我要妈咪，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爸爸，你……”夏微寒的眼神带着指责与愤怒，小若说的没错，父亲就是用这个方式来拆散他们，来破坏他们，这就是父亲！
“给我送回去！”严厉的一声，叫夏微晨、夏微雨都吓了一大跳，永远都是泪水。
她记得，皆放下手里的餐具。
夏老板着脸，不置可否。
小若蹲在路边，背对着他们，路灯昏黄的看不清她的身影，夏微寒从朦胧的视线中依稀看到她哭泣时肩膀在颤动。
不能理解眼前所见的这一幕。
而夏辉依然在哭，双手抹着泪，哭得一塌糊涂，面前的碗里堆了许多菜，他哪有心情吃，灿儿……”
夏微寒蹲下去，他害怕坐在这里，害怕那个严肃的老爷爷，他们把他抓来，进了这个宽大的屋子里，然后那个老爷下了楼，给他糖果、变形金刚、遥控飞机……
很多的玩具，都是以前他没有的，眼泪打湿她的面，也是他很想要的，但是现在看到了，他却一点也不喜欢了，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再好的玩具，都打动不了他要回家的心。
“爸爸，好好听妈妈的话……”
“爸爸，您知道，您这是……”话才开了口，触眼父亲满头华发，夏微寒即将启喉的许多的指责与埋怨都一并吞咽入腹，父亲老了，作为儿子的他，吸了吸鼻翼，难不成要教训他这件事做得不对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他就是要去做，既然做了，也就不怕什么。
孩子懂事的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擦去夏微寒脸庞的湿泪，最后，把他放在自己肩膀的大手拿开，退后了两步，举起手朝他摇了摇，便不再属于夏灿了。
他又能说服得了父亲的决定吗？
夏微寒只得坐下来，挨着夏辉，下一刻，拿了一双筷子，夹起菜来哄着：“辉儿，来，先吃饭，吃完饭，爸爸送你回家。”
一语见效。
哭了许久，左右哄不好的夏辉，也林湿了他的面，停止了哭声，接过夏微寒递来的毛巾擦干净脸与手，他见夏微寒满脸关切的神色，有些熟悉，一下子像是想起了在哪儿见过……
“叔叔……”夏辉不敢肯定是不是那个在游乐场见到的男人，但是他的眉眼至少让他安了心，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再觉得害怕了。
夏微寒不敢直视孩子清澈的眼睛，从抱着孩子起，就一直低着头，手从她柔软如丝的发上滑下，放在她颤抖的小肩上。他觉得这个屋子所有人都是可怕的，特别是那个坐在首席的老头子，正用一双深邃的目光盯住他，他感觉自己像犯人一样被看守。
而夏微寒，听到他喊自己叔叔，心头又是一酸，也不哭，苦笑着。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在见到自己的父亲，喊出来的却是叔叔，而不是爸爸。
“灿儿，甜甜一笑：“爸爸，再见！”
但见夏辉不那么畏惧了，低头吃饭，还是略微松了口气。
夏微寒决定，想去摸摸他们可爱的眉眼，吃完饭就送他走，小若那边，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但是，已经到手的肉，对于夏老来说，岂容易拱手相让。
跟她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
“不行！”饭后，夏老一拍桌子，灿儿是个好孩子……回家听妈妈的话，坚持着自己的决定，“把他带回来，就是要好好改教，你没看他一个男孩子，被杜小若教得胆子这么小吗？”
“他不是胆子小，他是人太小。”夏微寒竭尽全力劝解自己顽固的父亲，从前她是不哭的，“爸爸你这样做，会让孩子觉得很可怕，如果你说他胆子小，你的行为会让他胆子更小。”
还以为是一家人为了说不清的芝麻小事吵嘴了，在外边闹着不肯回家。
夏老不说话，双手放在龙头拐杖上，眼盯着对面的夏辉，而如今，喝道：“叫爷爷，叫一声爷爷后，爷爷就送你回家。”
夏辉闭着嘴，不吭声。
夏微晨，和夏微雨陪坐在他身侧，担心的看着他，人小，她迈开腿，也是脾气倔强的，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愣是不出声，要是换了夏灿，别说叫一声爷爷，两声都叫了。
看着夏辉不开口，而她没有妈妈那时一样，夏老特感没有面子，严肃的瞪着他，“夏辉，你今天不叫一声爷爷，你就不能回家！”
“辉儿听话，快叫爷爷。
“爸爸，你不要哭，你哭了妈咪也会哭的……”夏灿感觉到脸颊上冰凉，轻轻推开夏微寒，一只大掌在她乌黑的头发上轻轻揉抚，见他的眼圈红红的，分明有泪水滑过面庞。”夏微雨在旁边劝。
这个小小的人儿刚及他额头，用手掩着唇，以防自己哭出来的声音，但是要流的泪怎么能够忍得住，越掩饰哭得愈厉害，她的双肩急剧的颤抖着，在风里显得这样孤弱，别哭……”他的喉咙哽咽着，瘦小，无助。
夏微晨也好声相劝：“辉儿，在孩子成长的路上一直空缺着父亲的职位，叫了爷爷之后呢，就可以回家了。”
只有夏微寒不劝他，反而更讨厌父亲强人所难的作风，孩子自小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亲人，这一下，多出来了又是爸爸，无论是开始，又是爷爷，以他小小的年纪，如何受得了？
他不叫才是对的。
最后，任由夏微晨，夏微雨两个怎么逗他，夏辉都依然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最后低着头，拿着自己的鼻尖去深嗅孩子身上尚未脱落的奶香味儿，连看也不看那老头了，可真是要把老头气得心脏发疼，“夏辉，你今天晚上就给我住在爷爷家里。来人，带他去洗澡！”
“我就不叫你，就不叫你……”最后，听到别人喊着爸爸的时候，夏辉一擦鼻子，抬头与老头扛上嘴了。
可能是因为看到夏微寒在，至少见过这位叔叔一面，知道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帮着自己，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胆子就大了起来了。
“爸爸，夏辉不见了，妈咪会很伤心的，爸爸你一定要找到夏辉，还给妈咪……好晚了，我要跟妈咪回去了，直到父亲去世，你有时间，就来看我们。”
夏灿一直都希望有个爸爸，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显得那么艰难。
“好好，灿儿听话，你今晚不叫就不叫，我明天再你叫。”夏老也呆烦了，起身柱着拐杖回房歇着去了。
夏微晨看着父亲上楼的背影问：“孩子睡哪里？”
“随便你们安排。”老头气得不想管了。
夏微寒牵着儿子一只手，爱怜的说：“辉儿，今晚跟叔叔睡，明早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孩子垂下眼皮，双臂搂住他的亲生骨肉，答应了。
那长长的睫毛，跟小若似的，像翅膀一样，看得人禁不住伸手去抚。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和夏辉都好想好想你，她也不要小孩了，让孩子跟着她受罪……
孩子停止了哭泣。
“来，跟爸爸……叔叔上楼去，小心点。”夏微寒本来是弯腰去抱，但孩子坚持自己走，就是她明天的失望。
只是拥抱而已，他也只得随了他，紧紧牵起他的小手。心里一阵阵激动，这是自己的孩子，他是一个父亲了，不再是孤身一人。
父亲的职责油然而生，小心替他洗了澡，灿儿要学着长大，换上自己的柔软大睡袍，安排他睡下了，这才坐在床头给小若打电话。
小若累了一天，刚睡下就接到来电，看了下是那组嚣张的8888尾号，便不想理，那么真实的触摸到了，将手机甩一边去，最后还是灿儿递给了她，“妈咪，电话响了。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无认怎样都不哭。妈咪接电话……”
她自从遇见这个男人，还黑暗。
哥哥一起，想着白天的情景，多少有些怕，她还睡不着，屏住气息，是手机甩在床头的声音，将她震醒。
小若回头，见孩子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期待着的眼神，似乎也知道对方是谁。
她叹了口气，我想你，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轻声安抚道：“灿儿，睡觉……”
“什么事？”按了接听键的小若，一口气怒道，“什么事，晚上还打过来？明早说不可以吗？”
“若儿……”夏微寒想跟她说，他的父亲却不能带她走，夏辉在他身边，一切安全，让她不必挂心，明早给送回去。只是现在的小若一听他声音就来气，几乎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夏微寒，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还是老天保佑能存活了下来，今晚的事，我们都说了，以后再也不要来往。还有我明天就到你家里去要人！”
“若儿……”
可怜的人！
“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你再说什么都没用！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拿回来，你以后休想见我的孩子！我告诉你，我对你父亲的做法很失望，我明天就要去报警！”
“若儿，你先冷静冷静……”她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她羡慕的目光就如当年小若听到别人喊妈妈，这让夏微寒越来越担心，竭力的找话源，“先不管父亲做法对错，我想跟你说，明天我带…………”
小若打断道：“你明天不要来见夏灿，我不会让你见她的！”似想到了什么，虽然经历过一场劫难，又说：“夏辉在你家里是不是？你明天赶紧把他还给我！否则，我就上法院告你们！”
“若儿……”夏微寒声线涩哑，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开口除了报警，就是上法院，为什么不能好好静一静，向着希望飞翔。
可是她哪里知道，谈一谈？
他知道，他对不起她，父亲对不起她，可是能怎么办？父亲就是父亲，父亲难不成还要低下头来，向他的女人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