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二太太不会在大门口那样惺惺作态拍棺嚎哭,也不会为凌老太太大肆操办丧事,甚至根本就不会派人去扶老太太的灵柩回府。
这样的一个男人,自然不会容许二太太做出有辱自己脸面的事,尤其是在老太太刚刚去世的这个敏感时期。
人都是有底限的,二老爷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默许二太太把凌老太太送到农庄上居住,可是在丧事上,却还是不允许二太太马虎半点。
看到二太太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色,凌玥知道,自己猜对了。
府里正在操办凌老太太的丧事,人来人往乱糟糟,如果有人发现凌玥受了伤,或者听说凌玥受了二太太的欺负,那么到时候流言就得满天飞舞了。
不孝顺婆母,紧接着又把婆母养大的庶女打得遍体鳞伤,外面的流言再传播下去,后果……二太太你懂的。
饶是二太太泼辣,对这个倔强的庶女倒也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虽然厉害,却不是那等不识轻重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掌管凌府这么多年,该撒泼的时候撒泼,该端庄的时候端庄,二太太见事还是很明白的。
可是现在,要怎么处置这个死丫头呢?
见二太太对着凌玥怒目而视,凌玥又不甘示弱地昂首回瞪,崔妈妈赶紧上前打圆场:“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太太这几日操劳过甚,心力交瘁,不过是说你几句,你就这么不听话,往后要太太如何管你?”
又向二太太陪笑道:“太太别生气,姑娘也是伤心老太太去世,一时糊涂才顶撞了太太,太太平日里何等宽容大度,怎么这会儿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回头奴婢好好劝劝姑娘……”
话没说完,陪着笑容的胖脸早已挨了二太太狠狠一耳光:“都是你干的好事!”
崔妈妈的脸颊立刻浮起五个指印,打得她笑脸都变了形,崔妈妈却不敢反驳,更不敢抬手抚摸伤处,她知道二太太的意思,要不是她擅自做主把凌玥带回来,这回凌玥也不会把二太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崔妈妈垂下头,继续软语相求:“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求二太太别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二太太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面露讥笑的凌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将茶盅狠狠地砸在地上,怒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凌玥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这个泼妇,她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房里的人纷纷退下,崔妈妈却一直没动,待房间没人,才走到二太太跟前,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
二太太闭着眼睛,仍旧是一副气狠狠的模样,根本没看她一眼。
崔妈妈等了半天,不见二太太开口询问,只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太太。”
二太太没睁开眼睛,也没说话,崔妈妈只好自顾自说了下去:“这件事是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太太责罚。”
房间里死一般的静,半晌,二太太才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你还怕责罚?人都说奴大欺主,我还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
崔妈妈心里一沉,忙膝行上前,低声道:“奴婢知道惹太太生气了,只求太太千万别被奴婢气坏了身子,要打要骂,奴婢都甘愿领受。”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地扇起自己的耳光来。
崔妈妈说得越可怜,二太太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刚才那丫头的样子,气更是一个劲往上冲,她倏地睁开眼睛,斥道:“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我这才把扶柩的事交给你,没想到你却给我办成这样!”
让她带回来个老的,没想到还带回来一个小的;让她接一个死的,没想到还接回来一个活的,崔妈妈当这是买一送一呢?
死的还好说,不管外头传成什么样,过几天一下葬就一了百了,有再难听的话,也有平息的一天。可是这个活的要怎么处置?
如果接受了凌玥,就要把十年前二太太将怀孕的侍婢撵出府的事情翻出来,还要说这个野丫头是老太太在农庄里带大的,这不是打二太太的脸吗?
可是如果不接受凌玥,这丫头却是跟着老太太的灵柩一起回的京城,这纸能包得住火吗?万一有一天被人翻出来,二太太就得在不孝的流言上再加上一个虐待庶女的名声。
崔妈妈也才刚刚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起初她只是觉得把一个庶女带回去太麻烦,才一口回绝田婆子,可是现在看来,她是替二太太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了。
凡事考虑不周啊,所以她是个奴才,而二太太才是主子。
可是事已至此,将凌玥退货给农庄也不可能,崔妈妈只得赶紧转移二太太的注意力,将一路上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以她对二太太的了解,只要拿出这个理由,二太太不但不会责罚她,反而会夸她有先见之明。
崔妈妈从袖子中抽出一根银簪,奉到二太太面前:“太太,您请看。”
二太太随意地扫了那银簪一眼,下一刻却紧紧地盯住那簪子,眼睛微眯,迸射出一股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