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儿倒是想早点儿到后山去。不论是掏松鼠洞又或者是别的,总比焦虑地坐在家里边看粮食一点点减少要来得好。
可她每想到之前杨郎中的交代,说她体弱,再收冻了的话,说不准会一病不起,到时候可真就麻烦了。
她这才耐着性子,每日坐在家里边,陪着狗蛋说话。
说话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除了日常打扫和生火做饭,她又从村头村尾寻了些合适的石片儿捡回家去,互相打磨出棱角来,预备着当刀用。
富贵叔和林大娘虽然号说话,可她终归不能将东西就这样一直借下去。
该有自己的法子才是。
刀子磨出来以后,她就开始编篮子和篾子。
村头有一大群黄柳。现在正是柳叶落尽的季节。她央铁生哥帮着去砍了些柳条回来,又跟着富贵叔学了半日。
这活儿实在没有这样容易学会。
而且柳条虽然不锐利,对她而言却又太硬。每次编个半天,她手都勒出来好几道血红的印子。要是不小心,还可能割出血来。
兰花儿一点不介意。
大冬天的,手破了个口子虽然是疼,血却不多,一下子就固住了。她甩甩手,又可以接着干。
她想要编一个大一点的柳筐子。等身体好了,再到后山上去碰碰运气,瞧瞧能不能抓两只山鸡。
上次在后山上掏松鼠洞的时候,她看到了雪地里边有山鸡活动的痕迹,爪印什么的,都留在了雪地上。她一直巴巴地惦记着,想去试试运气。
山鸡和松鼠可不一样,那是真真的肥美得很,要是逮到一只,她和狗蛋估摸着能吃一个星期吧。而且,山鸡的尾翎应当也是可以卖的商品之一。
兰花儿不图自己编的东西有多好看,就希望能弄出来个可用的,就很不错了。
到时候再借个绳子,抓一把粮食——想到要送出去粮食,兰花儿就觉得心疼得慌。可那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呀。
偶尔在屋子里,偶尔又到院里去。
毕竟那么一直闷在屋里边,也着实让人难受得紧。
那日兰花儿正是坐在小院子里边奋力推压着手里尚不成形的柳筐子,就听到外边道上远远地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
兰花儿好奇地朝那边望了望,就连狗蛋都昂着脖子向那边看过去。
要说这村里边,就是太宁静了。
年头那会还好,每家每户的都有上门拜年的客人,响着点儿爆竹声,总的还算热闹。可等元宵过去之后,别村的客人都走了,兰花儿就觉得村子份外冷清。
有时候村头那一家两口子吵了两句嘴,都能让村里边的人谈上两三天。
实在是太缺乏娱乐了。
这次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兰花儿期盼地看着。
铃铛的声音很清脆,又悠远。响了半天,兰花儿才听到了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叫卖声渐渐靠近。
等那声音真近到身前,她就乐了。
是个货郎咧。
她对货郎可一点儿都不陌生。在她小的时候,家里边还有这样走街串巷的货郎,卖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时候不光卖东西,还会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货郎打门前慢悠悠地走过,兰花儿赶紧朝他打了个招呼。
“阿郎,收货吗?”
挑着担子的货郎是个脸圆圆的男子,看着也就十八九的年纪,好像总是一团和气的样子。
兰花儿招呼他,他就放下担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打量了兰花儿一眼。
“自然是收货的。小娘子,有什么稀罕啊?”
他一点儿不因为兰花儿小,就将她小瞧过去。
兰花儿暗自觉得有些高兴。
“皮子……皮子收吗。”
货郎有些讶异地点点头。
“收的。小娘子将皮子拿我瞧瞧?”
兰花儿也跟着点点头,按耐住心里头的激动,转身回屋子里边去将松鼠皮尽数取了出去。
等出门将松鼠皮递给货郎看的时候,她却又已经不紧张了。
这皮子能卖多少,其实轮不到她说了算。
她倒是知道价格。
先前杨郎中在的时候,她趁机问了。刚好杨郎中知道,一张松鼠皮子能卖五十文左右,受季节影响而变化。她吃不准这货郎会开多少价,但只要不是太低,她都准备将皮子抛出去——谁让她急着用钱呢。
货郎看着手里边的皮子,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在脸颊上印出了个酒窝来:
“大冬天的猎到这些松鼠皮子,也不容易。正是紧销的呢。小娘子家里是猎户吧?那应当是懂价的。镇上皮子走到五十三文一张,我也不多克扣,看在我走进来的这苦力上,四十文一张都圆了如何?”
兰花儿低头想了想,觉得这价钱合适,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
她本来就不是个乐意讨价还价的人,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年纪,为了钱扯一大通实在有些奇怪,便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价格。
十三张张松鼠皮,一共卖得了五百二十文,几乎要等于改花在外头干半年的工钱。
兰花儿压抑着心跳四下望望。
亏得这时间里没有人外出。
货郎将钱都串成了串儿,一百钱为一串。他交给了兰花儿五串,又再另数了二十文。
兰花儿默默看着,默默数了,觉得没错了,才让狗蛋将四百钱拿回屋里去。
剩下的一百二十钱——兰花儿粲然一笑:
“我想看看货。”
货郎自然欢喜无比。
未免在外头太过引人注目,兰花儿便将货郎迎进了院子里边——后来仔细一想,她才觉得有点儿害怕。家里边还放着刚挣回来的四百文呢,怎地就这样不小心。也许是初次挣钱的喜悦阵地将她冲得有点儿脑袋昏昏的。
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兰花儿买了个陶罐子,用以藏私房钱。又买了些针线和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买了刀,买了火石,几块碎布等等。她甚至狠了狠心,给旁边一直眼巴巴看着的狗蛋买了一小块黏糖。
这么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好花了她九十三文去。
后来还是兰花儿拖着狗蛋用水亮的眼神一直看着那货郎,才得到了两文钱的优惠。
“整数不吉利。九十一文吧,可不能再少了。”
兰花儿撅了撅嘴,对这个战果也已经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