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懂吗？”
话语刚出，苏如墨才记起，这素绢上用的是现代从左到右，由上自下的排版习惯，与古代截然相反，加上用的是简体字，齐盛帝看不懂也不足为奇。
果然，齐盛帝疑惑地摇摇头：“看不懂，不过，朕以前见过。”
“在哪里？”
齐盛帝微微一怔，神色微黯，低下头，许久，瞧着合欢树四周，忽然先前几步，俯下身来，拨弄着地上的土，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朕刚刚说了，朕来过这里，曾经许过愿。当时，朕将自己的漆盒埋在这里，后来，朕曾经再来过一次，想要取回漆盒，结果没找到自己的，却挖出一个锦盒，里面也有着一幅素绢，有的字看得懂，有的看不懂，却怎么也连不到一起。”
苏如墨紧追问道：“那素绢现在在哪里？”
齐盛帝摇摇头：“因为看不懂，所以丢掉了。怎么你看得懂？”
苏如墨点点头，道：“这是我们那里的文字，这上面写的是一个女子的心事。看样子应该还有后半截的。不过也无所谓。”说着，长长地吐了口气。
果然，听说是女子心事，齐盛帝不再感兴趣，抬头瞧瞧天色，道：“不早了，你怎么办？回府的话，朕……”他犹豫了下，道，“朕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找御彦来就好了。”苏如墨笑道。毕竟，杨一那个祸害似乎还在京城，她可不想冒险。
齐盛帝眉宇微黯，在暮色下隐匿着，渐渐淡然，许久，道：“也好，朕……这就派人去找御彦。”
转眼间，又是半月。灵儿远嫁后，苏如墨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消沉，以至于过了这许久才察觉，伟大的无名谷主杨一同志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来找她麻烦了。再算算时间，貌似从那次被她吼了一嗓子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之前看他那一副苦大仇深誓不罢休的模样，难道说就这样被那一嗓子吓退了？
向龙御彦说出自己的疑惑后，后者瞪了她一眼，道：“你太闲了是不是？非要人来找你麻烦？”
“不是啊，我是怕他暗中捣鬼嘛！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你算了吧！”龙御彦鄙夷地瞧了她一眼，翻翻白眼，道，“不管明枪还是暗箭，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躲来防了？吃苦受累的是本王，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再送上特大号白眼一个。
“我只是觉得奇怪嘛，怎么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苏如墨沉思着道，“你说，楚雪凝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杨一，居然被追杀得这么惨？”
“八成是感情纠纷！”
虽然苏如墨很赞同他的话，但是，实践的经验告诉她，龙御彦这家伙是不能夸的，否则立马能飘到天上去，遂白了他一眼，道，“是吗？我到觉得，楚氏是以妙手空空闻名的，说不定是楚雪凝偷了杨一什么宝贝，才会这样。”说着，不给龙御彦辩驳的机会，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觉得，你四哥最近有点古怪啊？”
这个问题已经让她迷惑了很久了。
那天，两个人在许愿树下，谈得也算投契，原本以为，日后关系能越来越好的。然而，偶尔随龙御彦入宫，偶遇齐盛帝，后者的脾气却格外的阴晴不定，这刻还柔和耐心，谈天说地，很是融洽，下一刻便莫名地变了神色，语调口气都冷淡得犹如陌路。
虽然没打没骂，但就是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落不安稳。
闻言，龙御彦微微蹙起眉头，沉思不语。
这些日子齐盛帝依旧待他极好，甚至比从前更好，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总有朝臣跑过来诉苦，说齐盛帝越发喜怒无常，好几个人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挨了顿狠骂，还差点被罢职，弄得朝臣人心惶惶，个个自危，现在连苏如墨也说四哥古怪，难道真有什么事？
因此，这日退朝后，龙御彦特意留下。御书房不比飞炫宫的凝重压抑，处处明黄，彰显着皇权的尊贵。而在这一片明黄中，青绿锦服的龙御彦依旧卓然不群。行过礼，他问道：“四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瞧着你的神色很不好呢！”
“有吗？”正在习字的齐盛帝一僵，心中莫名慌乱，“可能因为北狄心忧吧，不碍事的。”
龙御彦顿时释然，轻笑道：“四哥，你也别急，北狄的事情得慢慢来。”
“御彦！”齐盛帝猛地抬头，道，“秦明关形势紧张，一触即发，朕想让你去驻守，你……”
龙御彦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四哥若觉得有必要，那我就——！”
“不！”齐盛帝又猛地打断他，语调比方才更激烈，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恢复淡然，缓缓道，“御彦，你不必去！”
龙御彦莫名其妙，担忧地道：“四哥，你还好吧？”
齐盛帝握着玉管毛笔，轻叹：“朕有些倦了，御彦，若无事，你就先退吧！”
“嗯！”龙御彦拱手为礼，退了下去。
听着龙御彦的脚步声消逝在门外，齐盛帝提笔的手忽然一松，毛笔骤落，笔尖浓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斑然，慢慢的氤氲开来，迷蒙飘忽。凝望着纸上的墨色，他忽然将手中的笔掷开，推开宣纸，骤然跌坐在椅子上，头靠椅背，眼望着头顶的朱梁，神色复杂凝重，最后喟然长叹，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刚刚在说什么？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就在许愿树下那天，听着苏如墨说起御彦时那种神态，那种语调，莫名地，他居然觉得心中似乎钻进了一条毒蛇般的不舒服，阴阴冷冷的，还有着难言的酸楚。尤其，当墨儿说要御彦送她回府时，那种酸涩得微微疼痛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察觉到，之前一切莫名其妙的不快，只是因为他在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