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见状,也惊骇不小,三步两步跨过来,喊着,“爸!爸!我背你下去!”
然而,他还没靠近米爸爸,初七就冷脸将他推开,厉声尖叫,“你滚开!沈言,如果我爸有什么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此时的她,已全然不是平日的初七,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满怀仇恨,仇视着这个“杀害她爸爸的凶手”,似乎只要他前进一步,她就会将他碎撕万断。
初七的话如晴天霹雳,狠狠击中沈言,他震惊地注视着眼前陌生的初七,拉着她胳膊惶惑地解释,“七,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你给我闭嘴!”初七抽出手来,反手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愤恨中,泪流满面,“沈言!我都已经准备走了!你和你的女人多等几天会死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你这个畜生!”
想到昨晚还和他在一起温柔缠绵,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他玷污了,要怎样才洗去这肮脏!
“七!我真的没有……”沈言眼中亦是焦灼万分,急切地想解释。
然而,初七在打了他一耳光之后,反倒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了,冷静后的她,声音比冰还寒冷,“我不想听!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救我爸爸!”
“好!好!救爸爸!我们以后再说!”沈言再次上前去扶米爸爸,却被初七有一次掀开。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爸爸!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初七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挡在米爸爸前面,阻止沈言靠近。
米爸爸喘息不已,已是十分艰难,发抖的手伸向初七,“七宝……宝……不要吵……”
眼看爸爸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初七蹲下来,泪如雨下,“爸,七宝在这,对不起,爸,你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米妈妈则扶着米爸爸另一侧,从包里拿出药来塞入米爸爸嘴里,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吵闹声惊动了顶层办公室多名工作人员,慕凌晨也闻讯而至,见状第一时间驱散了闲杂人等。
沈言对他指了指米爸爸,慕凌晨会意,走到初七身边,轻声道,“七小姐,我们让叔叔平躺着,等救护车来,他会舒服点!”
初七想想也对,让开了。可米爸爸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脸色依然灰白,手臂一直伸着,抖抖索索叫着,“言言……言言……”
初七见他这时候还念着沈言,心如刀绞,上前握住爸爸的手,含泪劝道,“爸,你不要说话,不要激动好不好?有话以后再说……”
米爸爸却只是摇头,固执地一直颤抖着叫着“言言……言言……”眼角,还有两颗老泪滚落……
初七泣不成声,松开爸爸的手,稍稍挪了挪身子,给沈言让了个位子。
“爸,我在这里,对不起……”沈言执了米爸爸的手,亦红了眼眶,眼泪滴落,打在米爸爸手背上。
米爸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所有生命的力量都付诸手上,紧紧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言言……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放心不下的……只有她……从小娇生惯养的……难为你包容她了……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我……可以理解……”
沈言流着泪,似乎感觉到米爸爸手心的汗意和掌心的冰凉,不详的阴云笼罩,他急切地道,“爸,我真的……”
米爸爸却摇摇头,示意他住口,“别……别打断我……让我说…...我怕时间不够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家七有很多缺点……”他说到这里,泪越涌越多,另一只手伸向初七,初七哭得说不出话来,只顺从地把手放进爸爸手心里。
米爸爸沾满泪水的脸泛出微笑,缓慢而吃力地把初七的手和沈言的合在一起,再双手捧了,颤了声,“言言,跪下……”
“是……”沈言不知米爸爸要干什么,唯有流着泪顺从老人家的意思,跪在米爸爸面前。
米爸爸合了合眼,已是异常吃力了,却强令自己再睁开,字字句句说得艰难而清晰,“言言……还记得七宝十七岁那年吗?我把她交给你……你答应照顾她一辈子……现在……我还是把她交给你……你……你要好好照顾她……不管她有多么不好……看在我和你死去的爸爸多年交情的份上……一定……要照顾她……”
沈言握紧了初七的手,流着泪拼命点头,“是……爸,我会的!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七宝一辈子!”
米爸爸因坚忍而紧绷扭曲的脸在得到这句承诺后终于慢慢松弛下来,亦放开了沈言和初七手,却是摸索着去握米妈妈的手,一旦寻到,便握紧不放了,气若游丝地叫着米妈妈的小名,“慧茹……跟着我……你受苦了……不要哭啊……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米妈妈作为以丈夫为天的传统女性,那些坚强美好的品德便显现出来了。尽管心里的痛如翻江倒海,却是擦干了泪,端庄的脸上挂满微笑,温柔地呵护着病危的丈夫,“老米,我一点也不苦,你歇会儿,别说话,太累了,歇着等医生来。没事儿的,上一回也是这么惊险,你尽吓唬我呢!你也别在孩子面前丢脸,坚强点,你可答应过我,回美国以后,要陪我去享受佛罗里达的阳光海滩呢!”
米爸爸轻轻闭上眼,尽管表情痛苦,却仍微笑着点头,“我没忘记……还有……你要记住……言言是我们的好儿子……你……不准责怪他……”
米妈妈的目光迅速在初七和沈言身上扫过,眼圈重又红了,强忍着不落泪,重重点头……
“来了来了!医生来了!”慕凌晨的声音传来。
随之,电梯开了,医生抬着担架而来,训练有素地给米爸爸挂上氧,抬上担架,往电梯走去。
米妈妈紧随其后,初七亦迈开步伐时,才发现,她的手,还被沈言紧紧握着……
她冷漠地抽出手来,冷漠地给了他一个背影,冷漠地留给他一句话,“你别去了,还嫌我爸爸气得不够吗?”
说完,便汇入人群,再也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进入了电梯……
沈言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初七的背影缓缓被隔断,最后完全看不见时,心仿佛也被电梯门狠狠夹紧一样,剧痛,碎裂……
她竟是如此地恨他……
他忽然想起,不能傻站在这里,迈步朝另一个电梯走去。身后蓦地响起微弱的声音,“言,对不起……”
他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急切,而坚定……
他身后的她,捂住嘴,眼泪哗然而下……
医院,急救室。
米爸爸刚刚被推进去,初七扶着妈妈在椅子上坐下,母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
初七能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在发抖,她完全能体会妈妈有多悲痛,因为,她们的手相握着,妈妈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她的皮肉,掐得她很痛,她却坚忍了,一声也不吭……
妈妈始终都没有哭,也许,是因为答应过爸爸,也许,是怕把这份悲伤转载于初七身上,所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一滴眼泪也没掉……
急救室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一个人影,远远地看着她们母女相依的身影,酸楚上涌,刺激得鼻尖涩痛,却始终不敢靠近,只靠着墙,远远地望着,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别去了,还嫌我爸爸气得不够吗?”
忽然之间,他觉得他和她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一条不过五十米的走廊,他却再也走不过去了……
慕凌晨手里拿着一叠单子朝他走过来,看见他,默然叹息。
他知道慕凌晨是去交费的,凄苦地一笑,掏出钱包,取了一叠钱给他。
慕凌晨推了回去,“不用,我有……”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灼热得痛,强行塞给慕凌晨,哑了嗓音,“辛苦你了。”
慕凌晨叹息着摇头,接过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慕凌晨一走,急救室门口便只剩下她们母女俩,医院清冷的气氛,愈加显得两个单薄的女人凄凉可怜,而他,竟不敢走上前给她们温暖和依靠……
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手,些微的痛,却丝毫不能缓解这心里的痛,尤其,当他想起初七那决绝寡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