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里含着咖啡匙,脸上典型的无赖式的笑,懒洋洋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沈太太,请放心!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反悔!”
初七仔仔细细看了看收条,没有问题,从包里拿出印泥,亲眼看着他在收条上盖了手印,最后一次严重警告他,“我说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所以,拿了这钱,远走高飞,不然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那人点着头,“不用沈太太再三提醒,把钱给我,从此我消失。”
“好!”初七把收条收回的同时,把袋子给了他。
那人打开看了一下,笑道,“我就不数了,绝对地相信沈太太!告辞!”
说完提了钱,扬长而去。
初七没有马上离开咖啡屋,她起伏的心情还无法平复下来,握着咖啡匙的手在微微发抖,撞击着杯子边缘,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件事真的就此过去了吗?她心里微微发毛……
手里的收条,外加两次见面都用录音笔录了音,如果他敢再来勒索,她会用此来反要挟他,这是他敲诈勒索的证据。
但是,这有一定的风险。如果那人会被这证据约束,那么就算他有DV录像,也顶多就是双方制约,相安无事,他不敢把她怎样,她也不敢把他怎样;怕的是他乃亡命之徒,最后来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咖啡厅的空调温度过低,她坐了许久,手心都是寒的,身体也一直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后怕……
外面阳光耀眼,她如中了魔,被阳光召唤一般,扔下钱就往外跑,好像,只要站在阳光下,就能照亮她内心的阴霾。
她内心澎湃,无法平静,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是带她去教堂的情形,搭了个车,往教堂而去。
她不信教,可是妈妈信。
妈妈说,在主的面前,可以让心变得宁静,让魂魄有归依感。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宁静。
小时候她觉得去教堂是一件很闷的事,唯一可以吸引她的是教堂尖顶的房子,那尖尖的顶仿佛可以通向天堂。
此时的教堂很空,她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椅子上,静静的思考,静静的向主讲述自己的故事,她不知道主是否能给她一个明示。
“你是……米初七?”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惊异抬眸,向她走来的是sister玛利亚。
初七从小就在教堂的唱诗班,sister玛利亚是很和蔼的一个修女,但自从初七读大学以后就没再见过她,时隔数年,她竟然还认识自己。
“sisiter玛利亚。”乍遇故人,她倍感亲切。
“初七,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有话对主说吗?”sister玛利亚的笑容还和从前一样和蔼可亲。
初七低下头,微微惆怅,“sisiter玛利亚,我是不乖的孩子,主会听见我说话吗?”
“会的,只要你诚心,主一定能听到。”
初七沉默了一会儿,仰起求助的双眸,“sister玛利亚,如果有人犯了无心之罪,如果已经有人替他遭受惩罚,主会宽恕犯错的人吗?”
Sisiter玛利亚微微一笑,“主知道你的心,他看中你内心的态度。”
这个答案对初七来说太遥远,她不是虔诚的门徒,她知道,主宰这个世界对错的是法律……
“sisiter玛利亚,我……”她很害怕,不是怕那个下三滥的记者会对她怎么样,而是怕这件事若有一天真被捅出来,沈言会怎样。这三天,她第一次经历敲诈,第一次做这样的交易,承载了很多压力,而这压力还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于深海,她也不想靠了,怕他太冲动,此时在修女面前,全身扔在微微颤抖,差点想哭出来。
初七小时候,sisiter玛利亚就喜欢抱着她,见状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指尖凝着淡淡属于教堂的气息,她不禁回忆起近来所受所有委屈,泪水潸然,“sisiter玛利亚,我还有一个困惑。如果有人背叛了誓言,我该怎么办?”
Sisiter玛利亚的手指滑过她泪湿的脸,依然微笑,“要感谢伤害过你的人,他会让你成长。”
初七哭着摇头,“可是我做不到,我是个坏小孩,我不希望他们过得好!”
“不,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孩,你不开心,是因为你放不下。学着去祝福他,比恨他更幸福。这很难,但是可以做到,主会帮助你!”
“可是,主在哪呢?我看不到!”初七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
“孩子,主,其实就在你心里……”Sisiter玛利亚的声音仿佛天籁。
初七怔怔的,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主的存在,但是聪慧的玛利亚却给她指了条明路。主,就在每个人的心里,能帮助自己,能救助自己的,其实就是自己……
“我明白了!”她深深一鞠躬,缓缓走出教堂。
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孩,她那么那么爱沈言,为了他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愿意,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希望他好?不祝福他幸福?只要他幸福,她也就觉得幸福了……
她知道,这很难,因为只要一想起这个心里已经很痛很痛了,可是,她可以做到,她相信自己……
至少,她唇角现在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了……
从教堂出来,一直沿着街道散步,脑中回忆起的是文静对沈言体贴入微的画面,她的沈言,辛苦了二十年后,终于有人像沈言宠她一样宠他了,这是世间循环的规律吗?或许,她的前二十年太幸福了,把一辈子的宠都在这二十年里享受完了,现在,轮到沈言被宠了,是这样吗?
呵……她轻轻一笑,告诉自己该知足,尽管,泪珠还是滑落下来,尽管,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痛还如此明显,可是,她真该知足了吧……
无端的,就很想他。
只是想。
不再有抱怨。
拿出手机,找到全世界最动听的那个名字按下,听见他的声音在那端响起,“七?我在开会呢!有事?”
初七笑了,“哼!开会又违规接电话!”
“……你不打我怎么会接?”
初七哈哈大笑,“我就是故意试试你的!”
“……猪”
最后一个“猪”字声音很小很小,应该是怕别人听到吧?
“我挂了哦!拜拜!”阳光下,她学着满足地笑。
继续走了大约半小时,她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
照例传来沈言的声音,“喂,七,又怎么了?”
初七更乐了,“不是说了叫你别接吗?”
“……你个猪!回来再收拾你!”沈言在骂她,啼笑皆非地骂,并不像上次她生病打他电话时那么不耐烦。
“你怎么不生气?”初七微微奇怪。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言反问她。
“那……我下一次再打过来,你还会接吗?”不是狼来了的故事说多了,就没人信了吗?
“我怕像上次一样,你真的打电话生病,我却不理了,或许,总有一个电话是真的有事!”
初七的眼睛微微湿润,“笨蛋!拜拜!我回家了哦!”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等等!回家?你不在家吗?去哪里了?”
“我刚刚……”
初七才说出三个字,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大捧玫瑰花,她惊了一跳,竟吓得尖叫,手一抖,手机也掉落了,摔在地上,电池蹦了出来。
“七!你怎么了?”沈言却再也听不到初七的回音了……
初七面前的玫瑰花移开,露出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巫梓刚。
“米初七小姐,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啊!”巫梓刚色迷迷的眼睛闪着亮光。
“我不认识你!请让开!”初七见他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料想他一定调查过她,此人不好惹,惹不起就躲!她想拾起地上的手机就走人,却不知巫梓刚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一脚踩在手机上。
“喂!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初七火了,豁的站起来。
巫梓刚竟然一脸无耻的笑,“我不是狗,所以我要挡道!一束玫瑰花,请米初七小姐共进晚餐!”
“无聊!”初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去。
“米初七小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巫梓刚在她身后叫嚣。
初七招了招手,想搭车赶紧离开这里,却听巫梓刚叫道,“我巫梓刚想要得到的女人,还没有一个跑得了!”
只见他一挥手,便出来好几个人,将初七围住,那阵势,居然没有的士车敢停。
“把她带走!”巫梓刚令他手下强行将初七绑上了他们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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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会议室外,沈言对着手机连喊了几声,都只听到忙音“嘟嘟嘟”,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初七出事了……
他挂断电话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的手机有一条短信,提醒他,某个账户在今天下午两点半提走五十万,这个账户正是初七的!上一次给她转账时发现她的卡没有短信提示业务,就绑了他的手机……
迅速返回会议室,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急速宣布,“会议改期,慕助理把我的资料整理一下,散会!”
说实话,初七到底怎么了?他该去哪里找?完全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是否和这笔提款有关系?
初七是个爱花钱的人,因为娘家夫家家境都比较殷实的关系,也从来不曾限制她花钱,偶尔一次花几十万也不是没有的事,但是,大额的花费,一般都会跟沈言商量。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和他商量的必要,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不太正常……
好吧!就从这笔钱查起!
银行的经理如今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初七提款的具体经过,他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初七是不是出了事,卡被人盗用……
然而,经理查过后却明明白白告诉他,这笔款是米初七本人在VIP室取走的,而且取的还是现金。
像她这样的女人,没有任何需要直接付这么多现金的可能性,怎么会提着一大兜钱满街跑?
通常需要现金的情况会是什么?绑架?勒索?雇凶?
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词都是代表了危险和犯法的词……
不行!他呆不下去了!一定要出去找!不管在哪里,先出去再说!
他拿上车钥匙,立即下楼。
“言!等等我!”文静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去哪里?怎么会也不开了?”
文静说要回来上班,第二天她就来了,她很清楚沈言的个性,没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的,能让他弃工作而去的事,一定是出了大事!他有大事,她怎么能不关心?
“初七可能出事了!”沈言没有停下脚步,边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边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你一起去!”她跟着他进入电梯。
他的脑子在思考,心里则如燃烧了一团火焰一般,无暇顾及她的存在,任她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底层,他刚刚走出,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这个电话让他有点心惊,难道是绑匪的勒索电话来了?
他一接,传来的却是一个稚嫩的童音,“请问是沈言叔叔吗?”
“我是!请问你是……”沈言感觉莫名其妙。
“叔叔,你不认识我!这个电话是公用电话!刚才有个叔叔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让我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有个叫初七的阿姨,在一个叫‘暗夜’的酒吧,他还说,要你别报警。”
“给你电话号码的叔叔是谁?长什么样?”沈言急问。
“我不认识他!他长得……很高,有一张嘴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好了,谢谢你,小朋友!再见!”沈言听不下去了。
下一个电话打给慕凌晨,先报出刚才公用电话号码的数字,然后道,“急速去查这个号码是哪里的,查到以后看能不能找交通警调出这一区的监控,查清楚,这个时间在这个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的孩子是什么样子,还有,孩子打电话之前谁在和他说话,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
得到慕凌晨的果断应承,他走向停车场,取来车,刚上车,发现文静也坐在了他车上。
“你干什么?”他惊问。
“言!为什么不报警?报警啊!”文静担忧地道。
“他说了不能报警!”沈言强调。
“可是……这对你太危险!有警察在安全多了!”文静急道。
沈言倏然盯了她一眼,“如果报警的话,初七就很危险!”
文静还是极力想说服他,“不是这样的!只有依靠警察才能找到初七啊!你一个人不行的!我不能让你有个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沈言忽然大声道。
文静愣了愣,眸光转而平静,点点头,“好!开车吧!我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下车啊!”沈言不知此去是吉是凶,不想文静跟去冒险。
文静却坚决摇头,“我发过誓的,要和你祸福与共,当然也包括同生共死,既然你要去,我会陪着你去!不然我不放心!”
“随便吧!”沈言发动引擎,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与文静争论,她要去就去吧!
在他的车发动之后,街道边的停车位上,一辆车的窗户慢慢放落一条缝,缝内一双寒眸一直凝视着沈言的车,直到它消失而无处寻踪……
“走!回去!”车内人面色冷静,眸中闪过一缕即逝的狠辣和狡黠。
沈言一路加速狂飙,不多时,便停在了所谓的暗夜酒吧。
车刚刚停稳,慕凌晨的电话就打来了,“总裁,电话号码是新一区的,监控录像还没去调,那个酒吧的老板是巫梓刚的手下。”
沈言脑袋里“嗡”的一响,心中的恐惧如世界末日到了一般,他怕的不是巫梓刚,而是巫梓刚会对初七怎么样……
考虑到文静心理上存在巫梓刚的阴影,所以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对她强调了一句,“在车上呆着,一定不要下车!一定不要出来!”
说完,取了钥匙,锁上门,下了车,直接冲进了酒吧。
酒吧里白天并不营业,里面肆意尖叫的就是几个巫梓刚的手下,而初七则被巫梓刚绑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巫梓刚正端了一杯酒往初七嘴里灌。
沈言黑着脸走进,大吼一声,“放开她!”
那些尖叫声瞬间停止,巫梓刚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向沈言,眼睛里燃起了仇恨的火焰,“沈大总裁!真是久违了!想不到吧?我巫老大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吗?你很快就会再度进去的!给我放开她!”沈言阴沉着脸。
巫梓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啧啧啧!我差点忘记了!这个米初七是你的前妻啊!你说奇不奇怪?我巫老大怎么看上的都是你的女人?”
新仇旧恨,让沈言红了眼,“巫梓刚,这个女人,你最好不要碰,否则,我不敢保证后果是什么!”
“是吗?”巫梓刚哈哈大笑,“看来沈大总裁很多情,对自己的前妻情深意重啊!好!我不碰她!我只用这个来碰她!你说好不好?”
巫梓刚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的刃贴着初七的脸颊,阴笑道,“也怪不得沈大总裁,你的前妻真是个尤/物,别说你不能忘情,就连我还是真的动了心了!不过,既然你不准我碰,那我就用这刀在她皮肤上试一试,看她的皮肤到底有多嫩!”
他轻轻转了转匕首,刀刃发出寒光,刺得人心中发寒!
“巫梓刚!你敢!”沈言的眼睛被那寒光刺痛。
巫梓刚则大笑,“沈大总裁,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才从里面出来,再进去一次也无妨!倒是沈大总裁不要再讲这样的笑话逗我笑,我怕我笑着笑着,手一抖,就划花了她美丽的脸……然后,我再慢慢往下画,在她美丽的胸口画朵花,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画个小娃娃……”
他的匕首开始在初七衬衣的扣子上比划……
沈言心急如焚,他知道,巫梓刚恨的是他,却不知初七怎么会撞到他的枪口上!当下沉稳了声音,“巫梓刚,我知道你想对付我!你想把我怎么样你说!不要为难女人!”
巫梓刚笑得更欢了,而且眼前突然一亮,“沈总,我还就是喜欢欺负女人,尤其是你的女人!要我放了她也可以!那我巫老大今天不是很寂寞?你找个人来陪我!就用你身后的那个女人来换走你的前妻,怎么样?”
沈言惊讶不已,回头一看,文静竟然偷偷进来了,一进来便看见巫梓刚,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