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初七的心也空了。
她曾经自恃对沈言的付出和对沈言无人能及的深爱而信心满满,甚至对文静不屑一顾,此时,她才明白,原来爱,并非她初七一个人的特权,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深爱着沈言。虽然那个女人很普通,甚至很怯弱,但爱的深浅,不以此衡量……
这种感觉,比知晓真相以前难受多了。从前她可以怨沈言,可以憎恶叫文静的女孩,如果她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想方设法再去把沈言夺回来;但是,今天知道了这一切,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和沈言二十年,她比谁都清楚沈言的为人,如果他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那她也不会痴爱他二十年,这样一个柔弱而勇敢的静静,是值得他去疼惜的……
原本不堪一击的对手在她心中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她可以与之抗衡的便是她的付出了,只是,她的付出是不能说的啊……
对深海说的理由是,不需要沈言为了感恩而回到自己身边,实际上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秘密一旦说出去,沈言会再度陷入困扰,她的付出全都白费。所以,尽管她曾尝试过开口告诉沈言,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言的为人……
也许,真如小安子所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认命?认了吧……
呵……她微微一笑,酸楚而苦涩。
“嫂子……”黎安柏同情地看着她。
“嗯?”她垂下眸子,言不由衷,“没事……我只是觉得感动……真的,沈言有这样的女孩照顾,很好……她比我好……温柔、听话、会做好吃的饭菜,一定能把沈言照顾得好好的……不像我……”
她不想哭,她发誓,她真的不想哭,她真心实意地在赞扬文静,可是偏偏不争气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往下掉。
黎安柏发出一声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当初……这两个字在初七脑中不断回荡,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使她放声大哭起来。
黎安柏不知道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见她这么伤心,心里也十分难过,吃力地抬起缠着纱布的手臂,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以给她安慰。
初七见了哭着大声斥责,“放回去啊!谁要你安慰?我什么事也没有!我一点也不难过……”
黎安柏笨拙的手臂迟疑着,最后慢慢放下,只是叹息。
“你叹什么气?谁要你同情了?”初七哭着把气撒在他身上。
“我不是同情你……”黎安柏偷眼看了看她,“我只是觉得像嫂子这么漂亮的美人,到最后落个没人要的下场,太可惜了……”
初七一听更生气了,“谁没人要了?你看我走出去有没有人要!”
黎安柏眯着眼笑,“当然,我会要的!只要嫂子肯答应,我明天,不,我出院以后就马上把嫂子娶进家门,气死老大,怎么样?”
“他才不会气呢!”初七吸着鼻子,哭声渐渐小了。
“那……嫂子的意思是答应嫁给我了?”黎安柏露在纱布外的眼睛里透着狡黠。
初七这才意识到上了他的当,大骂道,“好你个死太监,你不想活了?本宫心情不好,你别惹啊!谁答应嫁给你了?”
小安子见她终于不哭了,一颗心落了地,这么哭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最害怕的就是女人哭了,不过,对付女人哭的最好办法就是激起她的愤怒,当她斗志昂扬河东狮吼的时候就会忘记哭泣的。
“嫂子,我跟你说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也别让老大知道我告诉你了,不然老大会劈了我,这关系到文静的名誉,老大不准说的。”黎安柏没忘记叮嘱初七。
“知道了!”初七转身走向洗手间去洗脸。虽然告诉自己从此认命,但人非圣贤,要突然就放下,还是有点难的。
自此,初七更加不想回去面对沈言了,没有了怨,却还有伤,多看一眼,则多增一分心伤,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躲起来自己疗伤。
所以,到了傍晚,初七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木讷地坐在床边给黎安柏削苹果。
黎安柏轻轻打了个嗝,“嫂子,我已经吃了四个苹果了……真的不能再吃了……”
初七的真正目的哪里是削苹果给他吃?不过是自己找点事情做,尽管如此,手中削着,脑子里却乱纷纷的,想着许许多多的事,小安子突然一说话,她惊了一跳,手一抖,刀便削到手了,血,顺着她手指流到苹果上。
“嫂子……”黎安柏大惊,“快!快叫护士来啊!”
初七将苹果放下,不屑地一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她慢吞吞地按了铃,护士估计正在交班之际,比较忙,一时半会也没来。门一响,却是沈言进来了。
她不由自主把手藏到了身后。
黎安柏见他来了,忙道,“老大,去叫护士来,嫂子手出血了!”
“怎么回事!?”沈言携着一阵风急速走过来,强行把她的手从她身后扳出,一见之下拉着她往外走。
这一次,她没有放抗,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如很久以前,他霸道地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回家一样。
本来是害怕见到他的,就是因为怕自己会伤心,此时躲不过了,真的见了,那伤心也如约而至了……
或许,以后难有机会再让他这样牵着自己了,所以,不闹了,不吵了,让他手里的温暖在自己手上多停留一会儿吧……
她眼眶渐渐湿润,凝视他颈后的短发,有点点长了……
“言……”她微笑着叫他的名字。
“嗯?”他回头,看见她奇怪的表情,“你怎么了?”
她笑,露出细白的牙,“没什么,你该理发了!”
“神经!”他轻骂,米初七就是神经,上午和他生死仇人似的哭闹不已,现在又笑嘻嘻的。
他牵着她来到护士办公室,也没让护士帮忙,自己用棉签沾了络合碘在她伤口上涂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找护士拿了个创可贴,将她的伤口包住。
他的动作很轻柔,表情也很认真,她看得呆了。
从小,他就是她的创可贴。她每每难过的时候,只要黏在他怀里,所有的不快和烦恼都会消失殆尽。在她心里,他是如此高大和伟岸,他永远都是她的靠山,永远都不会倒下。
只是,原来伟岸的山也有受伤的时候,在他受伤的时候,是谁充当了他的创可贴呢?
呵……不是她……所以,他今后的岁月要给别人充当创可贴了……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她看着他微笑,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
直到他说“好了!”,她的手还直直地伸着,惹来他眉头的轻蹙,“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一个问题!”她脱口而出。
“又有什么问题啊?”他边问边往病房走去。
初七紧跟上,在他身侧探着头问,“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那区有个很凶的王爷爷,他家有一株很漂亮的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花,我们家都没有,我很喜欢,你就偷摘了几朵给我,我宝贝得不得了,后来还拿出去在别的女孩面前炫耀,结果被王爷爷逮到,要我把偷花小贼的名字说出来,我肯定不会出卖你啊,就说是我偷的!然后王爷爷就罚我给他打扫花园!”
沈言听她提起往事,眼眸里荡起温柔的涟漪,脚步慢下来,等着她的小步伐,“当然记得啊!你个猪!王爷爷家那么高的围墙,你一个女孩翻得过去?谁信?”
“你才是猪!”初七偷看他的眼神,“我都已经替你承认了,王爷爷也已经罚我了,你还跑来承认干什么?害我被白罚了!”
沈言笑了笑,“那时候想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做错了事就要负责!”
“那……如果换成现在,你还会承认吗?”初七小心翼翼地问。
“会!”他毫不犹豫。
初七看着他坚毅的背影,呆在了原地……
“快来啊!怎么不走了?”他回头不见她人影,对傻站着的她喊道。
“哦!来了!”她小跑过去,坚定了一个信念,有些事,一定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