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初七都在机械地学习打领带,一会儿打成蝴蝶结,一会儿打成死结。最后米妈妈发了火,“你给我认真点!一下午心不在焉!”
初七眯着双眼撒娇,“妈咪,陪你逛了半天街累死了,你让我休息休息啊!你虐待我啊!”
米妈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6点了,点点头,“时间还真快!那算了,休息吧,看你爹地在干什么!”
初七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暗叹,老妈啊,你是觉得时间过得快,对我来说可是度秒如年!
逃难似地跑出卧室,米爸爸又叫住了她,“七宝,时间差不多了,沈言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不是约好去吃饭的吗?”
“我怎么知道!”她心中一痛,想起早上那个电话,只怕,他早已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你不会打电话问问?”米爸爸奇怪地看着她。
说实话,她真是不愿意打这个电话,给人的感觉像弃妇……
“爹地,沈言这时候还没回来的话一定是很忙,还是不打扰他吧,我们自己去吃,我带你们去啊!”她陪着笑脸对爸爸说。
“说的也对!”米爸爸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还是说一声吧,万一他记着这回事,别在外面不吃饭就回来了!去打电话啊!”
米爸爸看着她不动,呵斥了她一声。
“那……好吧……”她磨磨蹭蹭走到电话旁边,磨磨蹭蹭拨了他的号码,等他接听的过程像等待法庭宣判一样紧张。
“喂!”终于传来他磁性低沉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眼眶都热了,赶紧说,“喂,沈言,是我。”
“哦……有什么事吗?”
初七听见他“哦”了一声,语气间好像有什么顾虑一样,她心里咯噔一下,很不自信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在等你呢!”
“哦!我忘记了,真对不起!”
沈言恍然大悟的声音让初七心里酸酸的,接下来听到的声音让她差点忍不住落泪……
“言,是谁啊?”
就这么四个字,声音还不大,说话的人一定是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甜润轻柔,却如响雷轰鸣,炸得她脑袋里嗡嗡直响……
她很想听沈言怎么回答的,握着电话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
“嗯?一个客户,我忘了跟她有个约会了……”
够了!初七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她只是他的一个客户?!
初七也不管沈言是否听到,飞快地说了句,“沈言,你约了客户是吗?那好吧,我们自己去了!拜拜!”
说完,“啪”的一声迅速把电话挂了。这句话事实上是说给爹地听的,给爹地一个交代吧,而她自己,却是不敢正面看着爹地,她怕爹地看见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
“爹地,沈言要我们自己去,我先去换件衣服!”她头也不敢回,跑进卧室,把门反锁,便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怕父母听见自己的哭声,她用被子捂住头,咬住唇,尽量不让哭声泻出来,只让眼泪尽情地流淌。
她也恨自己的无用,为什么要哭?她不是最骄傲的公主吗?为什么要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无助?可是……可是……她同时也是最率直的公主,从来都是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
她闭上眼,重重捶了一下床,什么破沈言,说她诡计多端,如果她真的诡计多端,会连难过都不会掩饰吗?
“七宝!七宝!衣服换好没有?你在干什么?要这么久?”米妈妈在敲门了。
她坐起来,深呼吸几口,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千万不能让爸妈听出自己的抽泣,“好了,妈咪,我就出来了!”
她走到化妆镜旁,脸上哭泣的痕迹还是那么的明显,被爸妈看出来就糟糕了,赶紧匆匆忙忙化了点妆,看着略施薄粉的自己,觉得如果穿的太随意也不相称,于是从柜子里挑了一件新的洋装,当然也是长袖的,淡淡的紫色,衬得她有种小家碧玉的气质。
柜子里居然还有同色系的包包,取出来背上,很衬这件洋装。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柜子里又多了这许多新衣服,想来是沈言买的吧……忽想起妈妈今天问她的话,是否给沈言买过衬衫领带,说实话,还真的没有,倒是他给她买得多……
难道她这个老婆真的不合格?所以才会让他一年之内就变了心?那叫静静的女孩一定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了?她忽然很想会会那个女孩,究竟比自己强在哪里……
打开卧室门的瞬间,连妈妈都感到惊艳了,奔过来抱着她赞叹,“我说我家闺女在里面忙活什么呢!原来在偷偷打扮!这打扮一下要是在古代就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了!”
初七做晕倒状,“妈咪啊,你女儿继承你的天生丽质,你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
这话哄得米妈妈大大的开心,捏了捏她的鼻头,“小丫头嘴甜!我说你该在沈言面前这么打扮打扮才是,你看看你啊,沈言出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蓬头垢面的,说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好不容易收拾打扮一下,又是出去给别人看的,晚上等沈言回来,你又换上睡衣披头散发了吧?这真不知是女人的悲哀还是男人的悲哀,老公总是看见自己老婆最丑的样子!”
初七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估计大多数夫妻都是这样。不禁也笑了,“妈,你还真善于归纳总结!走吧!司机该等久了!”
米爸爸所说的那家老店开在一条怀旧老街上,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上这来,这里不仅有怀旧风味的餐厅,还有古董店,茶馆,整个古香古色的,很有韵味。
这条街是步行街,车不能通过,司机小陈将车缓缓开进停车场后,请他们下车。
然而,当小陈的目光落在一个熟悉的车牌号码上时,他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将初七叫到一边,“七小姐,不如换个地方吃饭吧?”
一般来说,主人的事,司机是不能多嘴的,可偏偏司机却是了解最多内情的人,估计小陈不想燃起战火吧,善意地劝初七。
初七不知小陈为何会这么说,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那辆车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心里滑过一丝痛,承认小陈的提议是对的,转身对爸爸说,“爹地,这条街不能行车啊,要走很远的路,您身体不太好,只怕吃不消呢,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老爷子却是铁了心,“走走有啥关系?医生说了,要我没事多散步,我们就当锻炼吧!快走快走,这地方我看着就喜欢,迫不及待了呢!”
初七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缠着爸爸的手去寻找那家老店,心中祈祷,千万不要让她撞见……
然,世界上的事偏偏是这样,越怕发生的,它越要发生,初七一路小心张望,终于在途经一家古董店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样优雅绝伦的背影只有她的沈言才有,可那身影两侧,却还有三个人,一个女子,两位老人……
这样的搭配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客户,她不想自己的爸爸看见生疑,赶紧把爸爸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侧,指着对面的花鸟店,大声说,“爹地!你看,那只鸟多可爱,它叫什么?是斑鸠吗?”
她之所以这么大声的说话,是希望古董店的某人能听见,借以警告他,七小姐来了,闲人速速回避让道!
米爸爸顺着她手指方向大笑,“傻丫头!鸟都不认识,那哪是斑鸠!分明是只鹦哥儿!走,看看去!”
初七笑了笑,她怎么会不认识鹦鹉呢?
借着爸爸进店额时机,她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古董店,正好,沈言听见了她和爸爸的对话,也回头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
初七心中一痛,嫣然一笑,沈言在她的笑容下略显窘迫。
她一生都不曾期许过这样的相遇,她,他,还有她……
但,终究是遇了。
恰如人生许多始料不及的变故一样,该来的终是会踩着时间的节拍而来,不可逃,不可避。
不期一遇,她从容,他不安。
她胜利了。
却,没有喜悦。
终于在他面前学会掩饰自己的伤痛,并且不露一丝痕迹,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事……她对自己如是说。
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女子,穿白色连衣裙,及膝,小腿白皙圆润,腰间系一根窄小的裙带,看起来很纤瘦,直直的长发垂至腰际,从中间分开,灵秀淑女,五官还算精致,不是一个标准的大美人,却很耐看,应是越看越有韵味那种。
论外形,似乎还配不上沈言……
她情不自禁便拿自己和她做比较,嗯……那女人连沈言肩膀都没到,比她矮,眼睛没她大,鼻子没她挺,嘴型没她好看,胸没她丰满,臀没她翘,除了腰还算细以外,没一处比得上她……
她有些腹黑地幸灾乐祸,沈言,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天仙大美女,却原来远远不如我……
可是,即便那女人不如她,沈言还是要她……
初七第一次发现,原来幸灾乐祸这个词带来的绝对不是快乐,在得不到某物后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然后,她痛苦地向他展开快乐的笑颜,挥挥手,跑进店里和父亲会合,在她身后,有温柔的女声在说,“言,你在看什么呢?走了!爸妈,走这边了!”
她脑中马上勾勒出那女子是如何挽住沈言胳膊而去的画面,小鸟依人这个词应该很适合……
眼眶无端地就红了,可是,她明明在笑的,笑得她嘴啊眼眶啊都是酸的……
“七宝,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妈妈回头发现她红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
“啊?有吗?是沙迷了眼!妈咪——好疼,你给我吹吹嘛——”她扑进妈妈怀里,拖长声音撒娇。
米妈妈一身骨头都被她叫酥了,笑骂,“傻丫头!这么大了还撒娇!来,妈咪给你吹吹,我看看……”
妈妈轻轻捻起她的眼睑,往眼睛里吹气,小时候每次沙子迷了眼,妈妈都会这么吹,吹着吹着,眼睛就不疼了……
可是,妈咪,这一次疼的是心……
“来,试试看,好一些没有?”妈妈吹了几次后放下她的眼皮。
她闭上眼,靠在妈妈怀里,扭了扭身子,“唔——妈咪好香,妈咪抱着好舒服,抱抱七嘛——”
“这丫头!”妈妈哭笑不得,“老头子,你来看看你宝贝女儿,越长越小了!我可抱不起,要抱让你爹地抱去!”
初七喉间哽咽,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如果不长大,就可以永远恋着妈咪的怀抱;如果不长大,言哥哥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如果不长大,就不会有责任;如果不长大,是否也不会有烦恼?
回眸,再也寻不到他的踪影,还有她……
今晚,不会再遇上了吧?
还有以后呢?
沈言,我还能在你身边多久?这场戏,究竟该早点结束,还是永远不要结束?
乱,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