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电话,很久很久都没有从恍惚中回神……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沈家的,只觉得每一步都那么艰难,心中因某个将要揭晓的答案而隐隐作痛。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和沈言这么多年,彼此默契,她的直觉一定不会错,比如前段日子她拾到那张光碟,而她凭自己的直觉选择了相信沈言,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而今天,这直觉却是如此恐怖……
晚上沈言回来得比较早,吃饭的时候说起文静装假肢的事,他很开心,也很放松,文静终于肯装假肢了,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他握着她的手,手背传来热热的气息,一直绵延至心里,“七,这段日子没顾得上你,委屈你了。”
她抬起眸,抿唇而笑,“没什么,我明白的,我相信你。”
她真的明白,真的相信,所以她不怨他,她心中的他,是无懈可击的,即便后来,他真的离开她了,想起他的种种,也全是他的好,和他手心里窝心的暖意。
有时候,包括很久以后的后来,她真的很恨自己的直觉,每一次都那么准确……
晚上,她坐在阳台上吹风的时候,他从身后拥住了她,宽厚的手很轻易便把她的整个脸都捧在掌心里,拇指在她皮肤上摩挲,他的声音低醇,清透,“七,我想复婚了,等文静假肢装好,我们就复婚好吗?这一次是真的复婚。”
她想起那个乌龙,终是笑了,眸子里却有一丝苦涩闪过,“言,你说不准离婚的法律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那样你就不能从我身边逃走了!”他弯腰,把她抱起,自己挤进摇椅,把她放在腿上。
“如果给我们的婚姻一个期限,你要多少年?”她曾经去查过那个全世界最感人至深的期限婚姻法,一年,五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那段将会写在一百年婚姻期限的结婚证书上的文字她已经倒背如流:
尊敬的先生、太太:
我不知道我的左手对右手、左腿对右腿、左眼对右眼、左脑对右脑究竟应该承担起怎样的责任和义务?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只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存在,因为彼此的快乐而快乐。所以,让这张粉红色的小纸条送去我对你们百年婚姻的最美好的祝福!祝你们幸福!
她相信,每一对相爱的人在结婚之前都会期待一个百年的誓约,她甚至可以准确无误地猜到沈言会说“一百年”,可是,人生的魅力在于变数,不是吗?谁也不知道未来一百年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一百年!一百年还不够!”他咬着她的耳垂,热气熏染。
她笑了,再一次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沈言一定会选这个答案……
“七,你还没答应我呢!复婚好吗?”他的唇已经绕到她前颈。
她没有回答,仰起脸抚摸他的脸,他清澈的眸子离她如此之近,淡淡的薄荷气息雾一般笼罩着她,她莞尔一笑,“言,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怎么办?”
她清晰地看见,他深邃的瞳孔痉挛般抽动了一下,皱眉无比严肃的瞪着她,“怎么突然说这话?这两天又瞎想了是不是?因为文静吗?”
她摇头,拼命摇头,双臂收紧,抱着他的脖子,学着他的样子,咬他的耳垂,感觉到他全身的僵硬后便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呢!”
他气结,把她的双臂扯落大声斥责,“以后不准用这种话来开玩笑!”
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笑得前俯后仰,“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有违此誓言就请上天罚沈言……不举……哈哈哈……”
他被她稀奇古怪的誓言弄得哭笑不得,将她抱起便往内走,一边恨恨地道,“让你看看我是否不举!”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初七还是没有答应他复婚的请求……
一直到他累极睡去,她还看着窗外那轮明月,淡淡的光华照亮了心中某一处,一滴泪滚落,而熟睡的他,没有看见……
她终是狠不下心啊……
第二天沈言依旧去了医院,临走前还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和连天雨联手,整垮了巫老爷子半壁江山。
连天雨这个人,初七一直觉得他深奥,甚至是敌是友都辨不明,或许,商场本就如此,辨不清敌友,应时而异。
不过,沈言给她做出了解释,连天雨其实是巫老爷子带出来的,巫老爷子在寻找接班人,连天雨想取而代之,所以在沈言和巫梓刚之间煽风点火过,准备隔岸观火,坐收渔人。然而,最终被沈言闯过那一关,连天雨暴露,然后明智地选择了和沈言合作。
这其中的恩怨,是连天雨自己的私事,与他们无关,所以初七也没问,只在沈言说完后笑着夸了他一句,“你很棒!”
真的,他很棒!纵横商场,多年磨砺,早已游刃有余。同行称他是笑面虎是对的,沈言的喜怒哀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表露得齐全,在别人面前全是温文尔雅,笑容缱倦的,比如,在巫老爷子面前还能那样恬淡地叫他“巫世伯”......
可是,她却觉得,最近她也看不懂他的喜怒了,辨不清他哪一张脸是真的……
她的夸赞他很受用,自得地说了句,“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也不会那么轻易宽恕一个人!”
她笑了笑,没出声。
“宝,晚上等我回来吃饭!”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又不舍地在她唇上吮舔了一番,才离开家。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挥挥手,心里说了声“再见”……
这是她这两天第N次进入他的书房了,关于她想知道的答案,证据越来越多,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寒……
这两天以来,她几乎搜遍了沈家每一个角落,运气还不错,总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让她可以找到。比如手上这张纸笺。
这是爸爸的亲笔,她不会认错。
爸爸是守旧的人,总有用笔做随笔记录的习惯,或许是一些读书笔记,或者是心情小记,而这张纸是夹杂在一本旧书里的,是爸爸的书,放在客房,收拾遗物时小安子没给她们带去。
纸笺上的内容让她震惊而胆寒……
今天,终于把往事跟言言说了,我心里算是踏实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背负着这个枷锁,遭受着良心的谴责,我想我不说一定会死不瞑目,更无脸去见地下的老沈。所以,在我自知命不久时,回国一趟,一来是见我宝贝女儿最后一面,二来必须来忏悔,在言言面前忏悔。
我终于做到了,死而无憾!无论结果是什么!
她找到这张纸笺的第一时间,便给妈妈打过电话,她一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之前妈妈也说过,父亲的死是因果报应……
妈妈起初是不肯说的,最后拗不过她,告诉了她真相:原来两年前沈氏遇难竟然与父亲有关……
妈妈说,从头到尾,都是巫老爷子在作祟。年轻的时候,巫老爷子深爱沈言的母亲,上门提亲,当时巫老爷子是黑帮首领,沈言的外公外婆慑于他的淫威,应承了下来,但是,沈言母亲出身大家闺秀,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混黑道的?何况与沈言父亲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生,所以,最终以死相抵恁是嫁给了沈言父亲,但从此,也与巫老爷子结了仇。
巫老爷子一直想不通自己哪点比不上沈言父亲,所以,吞并沈氏,成为他一生的夙愿。两年前,沈言母亲病逝,巫老爷子竟然还十分伤心,更自以为是的痛恨沈言父亲没有照顾好婉仪(沈言母亲的闺名),所以大刀阔斧想灭了沈氏,但沈氏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巫老爷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初七父亲身上。
沈家和米家是亲家,彼时沈家正在开拓海外市场,米家牵线自然是深得沈言父亲的信赖,而不值巫老爷子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逼迫初七父亲给沈家的海外市场牵线了……
最后的结果,这是一场巨大的骗局,沈氏遭受重创,几乎回天无力,沈言父亲更是惹上官司,加之婉仪新逝不久,沈言父亲心灰意冷,选择了跳楼……
在听完母亲这个故事之后,初七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想通了,难怪两年前沈氏遇难,自己的父母常常打电话问初七好不好,甚至还劝说初七回美国去;而他们竟然以为父母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隐瞒下来,反正米家也没能力帮,不如别让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