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初七把沈言安排妥当,自己却走进了一个尘封的房间。
这是沈家专门为她而设的舞蹈室,三面墙壁全是整块的镜子,金属的把干蹭亮如新。
打开那一套昂贵的设备,熟悉的音乐声中,液晶屏上出现她翩翩起舞的身姿。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的最爱,除了沈言,除了父母,那就是芭蕾了,可是,自从嫁做沈家妇那天开始,她就永远地脱下了舞鞋。
她踢掉拖鞋,让自己的裸足释放出来。
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赤足,沈言每每看见都要骂她不听话,可是她没有告诉他,之所以喜欢裸足,是因为不穿鞋子的脚很舒服。
她那么爱跳舞,为了成为芭蕾公主她一双脚早已伤痕累累,有一根趾骨甚至折断过。所以从小到大,给她的双足按摩、给她擦药、给她包扎也都是沈言的工作。
直到结婚后的一天,系里排练舞蹈,她再一次不慎摔倒,沈言正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接到电话,立刻包机飞回来,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捧着她的双足,心疼地说了句,“宝贝,不跳了,好吗?”
关于她人生的重大决定,从来都是沈言做主,而她,也从来没有违抗过,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内心感到一阵不舍的微微疼痛后,她习惯性地张口,微笑,“好……”
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想过为之遗憾,她的生命里只要有沈言就够了,不是吗?除了偶尔听到熟悉的曲子和看到电视电影里别人跳舞的画面会涌起淡淡的惆怅以外……
今天看见瑞安的海报,便想起了瑞安那次来她家过春节,她和瑞安在家长面前共舞的情形,不知不觉便生了怀念的心,少女时代的梦想促使她走进了这间对她来说已经尘封的舞蹈室。
她还能跳吗?
她微微一笑,跃跃欲试。
从柜子找出昔日的舞鞋,居然还很干净,穿上,便随着音乐踮起了脚尖……
一个小时候,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很久没跳,体力差好多了!
她看着自己镜中的身形,有点沮丧,好像也胖很多了……
不过,今日这一小试,深埋的那颗关于芭蕾的种子却萌芽了……
“七!七!”沈言午觉醒来,没看到初七的身影,有些不安起来。
连续很多天了,他每次午觉醒来她都不在身边,这让他很不适应,这段日子,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宠,他一睁开眼睛她就在他的身旁,他无法想象,如果她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开,他会怎么样……
他很想用一种形式把她绑住,比如复婚,但他没有信心,初七心中是否已经不再存任何芥蒂,她父亲的逝世,这道槛,迈过去了吗?文静造成的阴影还遗留在她心里吗?
所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
然而,得到的却是“我不要和你复婚”这几个字。
他从不怀疑初七是爱他的,但是,这几个字是真是假,他如今确无把握了。
他笑了笑,有些失落,继续努力吧!
管家听到他的声音,进了卧室,告诉他,七小姐在舞蹈室。
“哦?”他有些讶异,“扶我去看看。”
不知不觉,他出院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初七不但每天伺候他,还给他的腿、手推拿按摩,这是医生教的,帮他恢复运动功能,防止运动机能萎缩。
有初七如此精心的照顾,加之他本年轻,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在人的搀扶下缓慢行走了。
上楼,便听见音乐的声音传来,他微微一笑,仿佛看见那个穿白色芭蕾舞裙的小公主踮着脚尖旋转的模样,轻盈、欢快,看见他的瞬间,灿然一笑,是否叫做倾城他不知道,只知道,为这一笑,他愿意颠覆整个世界…….
她跳得很入迷,连管家扶着他到了门口也没发现,直到一曲终了,他轻轻击掌,她才抹着汗回头,回眸嫣然,一如从前。
他有短暂的呆滞,许久没见她这样彻底而纯真的笑过了,只有面对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才会发出如此会心的笑,就连他,如今也没有这个能力让她这样笑了,因为她对他的爱,太复杂,太沉重,不如爱芭蕾那般单一、纯洁、甚至不顾一切……
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他爱了她那么多年,总是想给她最完美的幸福,可他认为完美的,就一定是她所想吗?比如,他心疼她跳舞的辛苦和疼痛,所以不让她再跳,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觉得自己当年不准她再跳舞,竟是折了她的翅膀……
初七朝他走来,笑容也从最初的单纯慢慢变得羞涩而略有怯意,“我……很久没跳了,跳着玩玩。”
他知道,她想起了他当年不准她跳舞的禁令……
她的汗滴正大颗大颗沿着脸庞下坠,他伸出手,温柔地拭去,突然一笑,哼了哼,“也就只能跳着玩玩,除了我谁也不爱看一只胖天鹅!”
初七脑袋一下转不过弯来,突然明白过来后大喜,他的意思是他支持她继续跳舞吗?可是……谁是胖天鹅?她皱起眉,看着自己的体型,真是丰腴很多了……
“都是你!每天要我吃那么多!我要节食减肥了!”她沮丧地蹦了蹦,到底是自己质量太大,还是地球重力加速度变了啊?
“不准!”沈言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胸前。
她的脸因他的目光迅速飞红,批了衣服下楼洗澡,“走开!邪恶!”好吧,她承认,每次减肥最先缩水的就是这里……
他看着她的背影微笑,如果他真的邪恶,她还能每晚安然睡在他怀里?虽然,他有时很想邪恶一下,不对,是常常这么想……
减肥?他可不想她练舞蹈的时候营养不良而晕倒,在病天鹅和胖天鹅之间选择,他还是比较喜欢胖天鹅的……
他扶着墙壁,跟着她慢慢下楼,管家赶紧扶住他。
到了卧室门口,管家还很忠心地扶住他的胳膊不放,他瞪了管家一眼,眼下之意不言而喻。
管家一阵尴尬,慌忙放手,他怎么就忘了七小姐刚刚进去洗澡的……
沈言不动声色,进门,反手把门锁上。
浴室里的初七洗完澡,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她匆匆忙忙从舞蹈室下来,竟然忘记拿衣服进浴室了,就连穿脏的衣服都扔在浴室外面,她不是有边脱边走的习惯吗?
现在怎么办?裸奔出去?也不知道沈言下来没有?好吧,以前是无所谓了,可现在她和他关系这么尴尬,就这样出去好像太……
但她也总不能一直呆在浴室里!她想了想,先叫两声,看他在不在,“言?言?沈言?”
他靠在卧室门上,微笑不语。
初七没听见回声,再透过模糊的玻璃门往外看,好像确实没看到人影,决定豁出去了。
打开门,迅速往衣柜奔……
“啊——”一声尖叫后,她石化在原地。
最直接的办法是滚上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可马上,她觉得自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上/床?上/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她真是猪脑!
沈言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幕。初七在浴室叫他,他不答应,只是故意逗着她玩,完全没想到,不但有幸得看美女出浴,而且还是完全无限制的出浴图……
忽觉鼻孔一热,他一摸,竟然是血……
他竟然喷鼻血了!!
最近是补得太厉害了……
“还不起来穿衣服!”他懊恼地开门出去,脚步不稳。嗯……他受伤未愈,自然脚步不稳……
出了门,则更为懊恼,他怎么就出来了?为什么不扑上去?
初七在被子里也傻了半天,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怎么没有下一步举动?
末了,骂自己,怎么可以盼着他有下一步举动?心,却一直还在狂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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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一天天康复,沈氏和A.M的合作也一天天步入正轨。
慕凌晨这段时间很辛苦,一切洽谈和筹备都是他在进行,沈言和初七不过在网上和他交流。
最后阶段的签约慕凌晨不能代劳了,连天雨则亲自来到沈家拜访。
在会客室,进行着两个男人的谈话,没有任何人打扰,连初七也被沈言找借口支使开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合作愉快!”
此话一出,均是一愣,继而两人都笑了。连天雨扬了扬眉,“为什么还信任我?”
沈言微微一笑,是啊,为什么还信任他?他脑中闪过一个过往,有一天,文静来找他,告诉他一件事,“言,有人要我害你,这是他给我的东西,让我想办法下在我和你的食物里,可是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那颗药丸,是催情药……他心中明白了几分,问文静知不知道是谁。
文静不知道,却只给了他一个号码,而依据这个号码,他查到,此人是连天雨的手下……
他想,如果不出他意料的话,只要文静答应给他下药,那么他和文静做出不轨之事的时候,初七就会适时地出现……
他同时想起初七被巫梓刚抓去酒吧那次,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也是连天雨……
一害一救,连天雨的目的是什么?
A.M打击沈氏的目的又是什么?
后来,他终于明白……
对面,连天雨乌黑的瞳孔灼灼生光,沈言一笑,举起咖啡杯,“在商言商,当然是……为了利益……我们一定有着共同的利益……”
他刻意强调着“共同利益”两个字……
连天雨何其精明,他知道,以沈言的头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既然彼此了解底细,他倒觉得没有什么可藏垢的了,也端起咖啡杯,和他的轻轻一碰,“没错,为了共同的利益……”
他垂下眼睑,咖啡里的奶没搅拌均匀,冒着白色的泡,抿了一口,微笑,沈言是个强劲的对手,也是一个得力的合作伙伴……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伙伴,利益相同时便是伙伴,利益想冲时便是敌人,不是吗?
沈言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连天雨喝咖啡时微微的不适应,笑了笑,“是否给连先生换杯茶?或者白开水?”
连天雨抬眸,眼睛里闪着精光,不得不佩服沈言洞察一切的目力,哈哈一笑,“连某初次拜访沈府,竟连杯酒都讨不到,沈先生不怕连某将沈先生的待客之道散布出去?”
沈言也是一笑,笑容里透着无奈和幸福,“没办法,在下毫不隐瞒这妻管严的毛病,家规甚严,竟是一瓶酒也不允许藏。”
连天雨笑起来有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沈先生可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沈言想起,他也曾是初七的追求者,尽管是“伪追求者”,也不点破,笑着看向别处,“我看连先生的日子现在未必好过……”沈言阅人无数,无论商场还是情场,医院那个叫娃娃的女孩只怕够连天雨伤神的了……
连天雨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嗯……既然合作正式开始,那沈氏总部只怕要个能做主的人,总不能让我的员工也一个个往沈先生家里跑?”
沈言点点头,“我家副总说了,我闭关时间还没到,她会亲自出马,明天开始回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