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书玉听到酒儿说起,坑底有东西刺她的脚时,吃货的本能敏感地觉出,坑下有东西,也许还是她想的那种东西。
原本她并不能确定,因此才走到坑边,伸手去探,当然她也是怕蛇的,不过现在尚未惊蛰,蛇先生还没醒呢,这就没关系了。
眼看坑面上是一层树叶,可手伸下去,却是一层沙土,书玉心下一喜,觉得有戏,再向下一摸,树叶夹着沙土,最后手伸到底,哈哈,果然没错,她指尖被重重刺了一下,不过她不怒反喜,边笑边捏起那尖刺头来,向身后正焦急对自己张望的酒儿和刘妈妈大喊:“栗子!这底下埋了好多栗子!”
刘妈妈小心接过书玉手里的板栗,疑惑地闻了闻,又将壳褪下,看看里面的果子。只见三只圆滚滚,壮鼓鼓,毛绒绒的棕色小果安然躺在手心里,一丝不闻霉烂的气息,亦无干瘪不能食用的迹象,倒跟新鲜栗子没多大分别。
酒儿好奇凑上来看着,又问刘妈妈:“这东西还能吃吗?一个冬天过来了,妈妈才不是说,不是霉坏了就该干成土胚了,可我看着不像,要不我咬一个出来试试?”
书玉人还是坐在坑边,笑眯眯对酒儿道:“行,你就试试,不用怕,我保你没事!”
刘妈妈觉得这栗子也不像是坏透了的,便拣了个大的出来,送到酒儿嘴边,酒儿张口就咬,咯哒一声,栗子成了二半。
酒儿将分开两边的栗子壳送到书玉面前,让其细看内部,刘妈妈也跟过来,三人头靠头一瞅,都相视而哈哈笑了起来,好的!没坏!能吃!
酒儿面上乐开了花,对书玉道:“小姐你怎么知道那底下就有板栗?还确定不是霉烂坏透了的?”
书玉得意极了,摇头摆尾道:“我听你说,下面有东西刺你,你看这周围环境,除了树上掉下来的栗子壳,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因此我才想捞些上来看看,能不能吃。谁知手一伸进去,表层树叶下就是沙土,我就知道,若底下真有栗子,一定不会坏,至少,不会全坏,有沙子护着呢。再将手进深一点,又是一层树叶,一层沙土,最底下才是一层旧年的带壳栗子,你们说,这样安全的保护下,这栗子还能有多大风险坏掉?且树林里通风不用说了,自是极佳,此地干燥,雨雪过后就是睛天,上面又有二层树叶沙土,栗子睡在最下面的坑底,再无霉烂之忧,我想,这天然环境,只怕比旧年咱们府里存储的条件还要好上许多呢!”
刘妈妈听了大为赞同,笑对书玉道:“小姐到底是读书人,说出道理来,叫人一听就明白,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酒儿却还有一事不明,当下又问书玉道:“可是小姐,这坑里为什么会,一层树叶,一层沙土呢?”
书玉拍拍她头上的灰,又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冲她微微一笑:“你说呢?咱们身上的灰哪里来的?”
酒儿恍然大悟,赶着出声道:“原来是这样!想是这里就在山间小路旁,秋天栗子盛产之时,过来捕猎的人也多,带起的尘土就落在坑里了,过后下雨刮风,没人再来了,树叶大量落下,就填在沙土上了,天放睛后,人又再来,这就一层又一层,毫无差池了!”
书玉竖起冲她大拇指,又对刘妈妈笑道:“妈妈你看,这就是所谓孺子可教也了!”
酒儿被书玉这么一夸,兴奋得脸都红了,刘妈妈也高兴坏了,也难怪,要在以往,这些个栗子她们三人是谁也看不上眼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她们流落乡间,还整日被个吝啬的房东老太太克扣口粮,说句实话,经过昨晚和今晨两顿饭,她们已基本对这老太太的饭菜失去了信心,不存一点指望了,能不被她饿死,已是上上大吉,吃饱吃好,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可现在她们这些栗子,还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那真是老天爷开了眼,赏给她们的美食,原来,天无绝人之路,竟是真有其事的!
“可是小姐,我们怎么把它们弄回去呢?”三人乐了一会,酒儿脑筋一转,又发现个难题。
书玉想了想,又仔细观察了下周四环境,再看看天气,开口说道:“这坑长大约四尺,宽只得六寸还差些,想必底下栗子多不算多,可也不少了。今天咱们三个没带工具口袋,不方便多带,只好先从最前头开始,各人放在袖子里,少弄些回去,待下午喜子回来再说。”
酒儿点头,刘妈妈这就找来个粗长树枝,小心轻挑,挨层那宝贝栗子坑的树叶沙土拨推干净,只见成堆刺儿球底下静静堆成小山,书玉与酒儿两人喜孜孜地,也各自手持一根树棍子,慢慢推了些上来。
三人用脚去壳,连蹭带踩的,好在那些个已是去年的旧壳老皮,自己已脆干不堪,鞋一上去就分化裂开,不过片刻,一小撮生板栗果子,实扑扑地在树阴下发出崭崭的光来。
书玉心里乐开一朵大花,好吃的板栗呀!自己亲手发掘,亲脚去壳的呀!桂花糖抄椒盐水煮酱油红烧配小嫩仔鸡!一瞬间,她在心里用各种能想出来的好方法,把它们通通吃了一遍,一个字,赞!二个字,超赞!三个字,吃不够!
酒儿猴急地上前,小把小把将果子撸进袖子里,还催促刘妈妈:“快点,妈妈!将那些土和树叶再盖上去,这路边人多,一会叫人看见了,怎么分呢!快点快点!”
话刚刚说完,她转头见书玉正愣愣地发呆,又过来递上一把栗子:“小姐快放进袖子里去!”
书玉从吃栗子大会幻梦中醒转过来,玩笑地对酒儿道:“这丫头会过日子了,刘妈妈,我看喜子早起那话说得就不对了,酒儿这么把家,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酒儿脸一下飞红成霞,噘嘴不乐意道:“小姐又来!不理你们,我只管收我的栗子,一会儿回去我一个人都吃干净了,半颗也不给你二人留!”
刘妈妈手里不停弄土,口中却接着笑道:“我就算了,可小姐你是不舍得的,是不是,酒儿?”
书玉咯咯笑着,抬头向天空望去,见天空澄净如水,一汪浅蓝,远处午岭浮青,遥峰界碧,身边小鬟戏谐,忠仆笑语,当然还有那成堆成堆的,香甜可口,柔糯粉融的栗子,这人生,这日子,当真只得美好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