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元宫,天赐阁。
阳阿正与一妙龄女子坐在棋盘两端,阳阿执黑子,那妙龄女子执白子。白玉做成的棋盘已经密密摆上许多棋子,看样子这场局的胜负很快便要有分晓了。
随着那妙龄女子落下最后一枚白子,阳阿笑着举起双手,“本殿认输,安儿,你的棋艺又有长进。”
“安儿的棋艺都是公主所赐,安儿知道能赢并不算本事,若要输得不留痕迹那才是真正的本事,安儿棋艺不精,还需要多加练习。”
“你说的很有道理!”
朱嬷嬷端茶进来,笑道:“整晚下棋,公主也不知累,以前但凡做一会女工便嚷背痛。”
阳阿不服气地回嘴道:“那女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本殿不屑去做!”
安儿掩口而笑,朱嬷嬷收敛笑容,命一旁两个舍人将棋盘收下,将左右人屏退。
“赵允福刚刚过来说陛下要亲自召见今天勇救公主的宫娥!”
“安儿,你的机会来了!”阳阿目露精光,看向坐在对面的那名叫安儿的女子。
“安儿谨遵公主教诲,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这不仅是为了本殿,也是为了你自己,若父皇对你倾心,日后你在宫里的生活便是锦衣玉食!”
“安儿不敢也不会忘本,更不会忘记公主对安儿的大恩!”
“朱嬷嬷,你去我房里找些鲜艳颜色的新衣服,再把安儿好好打扮一下,她本就是美人坯子,相信父皇一定会喜欢她的!”
朱嬷嬷领命下去了,过不多时,一身盛装的安儿出现在阳阿的面前。阳阿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艳若桃花,灿若朝霞。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低眉顺目,温柔若水。阳阿满意地点点头,对安儿说道:“当初选你入宫的时候,本殿没有过问过你的身世,现在本殿依旧不过问,你不要辜负本殿的信任!”
话音刚落,宫女银佩进来:“公主,赵公公来了,说陛下召见安儿姑娘!”
“你去吧!”
安儿又向阳阿行了万福礼后随银佩出来,天赐阁外,赵允福领着几个建章宫宫娥正候着。银佩将安儿送出,赵允福做了个请的手势,安儿便跟着上路了。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念:父亲,安儿终于有机会替您报答海大人的恩情了。
出了储元宫,沿深巷走了不多时,便来到建章宫正殿,刘奭和王皇后正在主位上,傅瑶和冯媛及其他各宫嫔妃则分列跪坐于两侧的团蒲之上。
安儿信步上前,行跪拜大礼,向刘奭和王皇后问安。
刘奭命她起身,安儿站起后,刘奭又命她走近些,安儿走到玉阶之下,便不肯再向前。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在打量这个女子。刘奭见她态度贤静,举止大方,模样清丽,身材合度,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你是阳阿的舞姬?”
“回陛下,奴婢安儿正是阳阿公主招募的舞姬!”
刘奭起身走下汉白玉阶,走到安儿身边,细细打量,远观便已令人心动,近观之下,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刘奭直视着她,眼里的光芒无一不透露出他的想法:“今天你的表现十分勇敢,你救了朕的公主,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提!”
“奴婢是阳阿公主的宫女,自然要拼命护主,不敢邀功。”
“好一个护主的宫女。朕看你幽闲贞静,温婉绰约,封你为安美人吧!”
凭王皇后的经验,打一看见安儿开始便知道她会得封,但傅瑶却有些坐不住了,“陛下,她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若要封为美人,恐怕不命体制!”
“那你将你的出身说一说!”刘奭对安儿说道。
“奴婢家父原是平原郡郡守,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辞官归乡了!”
“这么说你也是出身于诗书之家了!”
“诗书之家不敢当,不过是从小跟着家父看过几本古籍而已!”
“那便足够!”
刘奭走到傅瑶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爱妃,她既是朝廷官员之女,也不算出师无名了,况且她又救了阳阿,朕若不封赏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爱妃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美人耿耿于怀呢?朕心里一直将你放在心尖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席话说得傅瑶心花怒放,小声说道:“妾身知道,妾身虽然妒嫉,但还没到那种地步,只是觉得如果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一下封赏得这么重,不大合乎理数,但既然她的身家清白,那自然都依陛下了!”
刘奭回到正位上,清咳一声,一旁赵允福立即得令:“今聆雨馆宫人安儿救主有功,且为人德性幽闲,举止中度,今特封为安美人,赐翠雪宫,钦此!”
安儿跪谢皇恩。
**
当晚时分,王皇带着一众宫女来到建章宫,刘奭正在侧殿批阅奏折,赵允福看见王皇后后,向她请安,王皇后关心地说道:“今日陛下受了惊,本宫为他熬了安神的五味子粥羹!”
“皇后,您来得不巧,雀翎宫的在里头呢!”
王皇挑了一下眉头:“她也在里面?难道陛下今天不是去她那里歇着吗?”
“陛下今天折子特多,您也知道,今秋雨水多,黄河那头又发水了,陛下心焦哪里还有心思,这不,雀翎宫那里的听说了,便也带着安神的补品来了。”
“本宫迟了一步,不要紧,你去通传吧!”
“诺!”赵允福转身进了内殿,不多时便折身出来,“皇后娘娘,请!”
王皇后信步进了侧殿,见刘奭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一旁傅瑶一口接一口地喂着他,刘奭有一口没一口地敷衍着。
王皇后笑着说道:“臣妾来得不是时候!”
“无妨!”刘奭心不在焉地说道。
“姐姐也是关心陛下,只是这夜路难行,姐姐身体又大不如前了,还是少走些夜路的好!”
王皇后笑了一下,“臣妾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想问陛下,绝不会冒然打扰陛下处理国家大事的!”
“什么重要的事情?”刘奭听言抬起头来,他心中虽然对这个皇后没有了夫妻感情,但她多年来将后*宫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条,而且也深受王太后的信任,自己对她也有三分敬意。
“今日陛下在大殿之上封了安美人,她救了公主,又是朝中官员之后,能够封赏固然是众望所归,但陛下却忽略了媛儿,她只身挡在陛下身前,为护驾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了,若陛下只是封赏些金银珠宝,恐怕会寒了人心!”
“朕也在为这件事情头疼,朕也不知道还应该再给媛儿一些什么了!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但朕也怕跟朝中大臣无法交待!”
“虽然媛儿封赏之事属后*宫之事,但她护驾有功,却又涉及前朝,陛下有没有想过,冯将军这些年来屡有战功,即便媛儿做了婕妤,但冯将军却一直未被封侯!”
“封侯固然好,但是毕竟事发之时,冯将军没有在场,又不是他救了皇上,而是媛儿妹妹救了皇上。若要封,只能封媛儿,难道陛下就不怕满朝文武说陛下任人唯亲吗?”傅瑶接过话头说道。
“这……”刘奭确实有些为难了:“按理说,冯奉世也该封侯了,可是他跟朝中的一些官员关系不好,以至于朕每次提及此事都有许多大臣拼命死谏不让朕封他为侯。”
“那陛下又作何打算?”
“朕的意思是,多划给冯奉世几个郡县,作为赏赐吧!”
“陛下您这样做必定不会服众!”
“难道皇后的意思是想要封冯婕妤为昭仪?”傅瑶语气开始变得冷冽。
王皇后没有说话,刘奭看了傅瑶一眼,说道:“那也不妥,这位子是朕专门为爱妃设立的,当日朕已经许下诺言,此生仅容爱妃一人在此位之上!”
傅瑶一听,喜上眉梢,但又怕太过明显,顺势又补充说:“其实若是陛下实在有苦衷,妾身倒也不会吝啬一个位子,只是君无戏言,妾身也怕陛下落了别人的口实!”
王皇后心中气傅瑶得了便宜又卖乖,虽然名义上是仅次于皇后的昭仪,但实际上她在刘奭心中的份量,已经超过了她这个皇后,她又恨刘奭耳根软,心下着急,但面色却依旧未变:“既然如此,臣妾也没话好说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刘奭心中暗松了口气,若是王皇后细究起来,自己定会左右为难,若是再将太后搬出来,那他还不得被傅瑶给闹死!
王皇后走出宫外,深吸一口气,回到储元宫。
见没什么事情了,王皇后的贴身侍女杏吉便将跟着的宫女都遣了回去。柳芽回到房里一边捶腿一边叫苦连天,“什么时候我也能当当一等宫女呀,即便是整天站着,也能讨到皇后的好,不像现在,站了一整天,连皇后的面都没见上!”
“能见到皇后固然好,但是若被拿了错处也是被罚得最重的,所以能在皇后身边侍侯着的,都是见惯风浪的老宫女,柳芽姐你才做了多久二等宫女,连站了这一天都忍不住叫苦,又怎么能奈受得住那些贴身宫女们的压力?”蓝凌玉笑着说道。
“那倒也是!”柳芽不禁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