欷华公子风光霁月,琴奏在边上,追逐他那么多年,总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一点。下毒这样的招式,绝不会是欷华会做的事。更何况欷华公子身后还有一个寐宇阁,他更是谨言慎行,维护着寐宇阁的名声,不是吗?
所以说,下定决心要对付沈门的人并不是欷华公子。放眼江湖,沈门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叫人有这个胆子与实力将沈门绞杀。但,若不是江湖之人,谁能驾驭这么多高手为他前仆后继?
不要怪琴奏想不出答案来。她从一个乡野孤女长成鲜衣女侠,也不过是寐宇阁一手调教的功劳。在阁里的很多时候,她都只是陪着琴姑娘的,然后剩下来的所有时光都是练功习武,比任何人都来得辛苦与单纯。
从没有教过她什么权谋狡诈,只不过凭着孤女特有的心思聪慧与细敏才能一步步走来,却真是惊心动魄。所以,她将答案游历在江湖之外,也确实不错了。沈钟铉后来听琴奏说起这回事时,忍不住叹服,直说琴奏是他少见过的极聪慧女子。
其实,聪慧通透的女子,下场通不会大好。因为就是太通透了,这世上便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她,而瞒不住泛起来的陈腐足够将一场场鲜活的生命吞噬掉。
琴奏离沈钟铉料想到的真相只差了一步,她实在想不到江湖与朝廷也会绞进来这么一场厮杀。不管是庙堂还是江湖,只要有权势与欲望,它们之间总面不去一场暗潮涌动的。不过对琴奏来说,她确实没必要将所有的问题都想得太清楚。
她只希望能还了欷华公子的恩,等到公子与琴姑娘结成百年好合后,她就可以跟着萧逸书去天涯海角了。她从未得到过什么名利权势富贵,所以也谈不上放弃什么,至于萧逸书则更加了。
若琴奏曾有过贪念的话,那便是对琴姑娘所拥有的一切,尤其是欷华公子的宠爱,她曾想过,若自己真的是琴姑娘那便好了。可萧逸书则不同,在遇上琴奏之前,萧逸书都是纯良温顺的,他看病治病,漫山遍野地对着药草们眉开眼笑。也就是在遇上琴奏后,才想要同琴奏在一起的。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琴奏想,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抛下,又哪里会去在乎那些他从来就没稀罕过的东西?琴奏其实自己也没停下来好好想过,为什么答应同萧逸书在一起,会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其实现在想想,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了,他们对一切都没有贪念。
同这样的人一起,无关怜悯与贪婪,只留下足够的温暖。
琴奏笑了笑,然后回房去,想着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替萧逸书准备晚膳。可很快的,琴奏的房门就被人敲了两下。
听来的脚步声放得很轻,而且不止一个人。琴奏打开门,门外站着六个人,正是沈钟铉与两名护卫。琴奏眯了眯眼,这个时候找她,是想请她连着他们的份一起准备晚膳不成?琴奏暗自好笑了一下,却等沈钟铉先开口。
沈钟铉深深地盯着琴奏看了好几眼后,才慢吞吞地开口,“萧大夫已经走了,至于琴奏姑娘,寐宇阁派人来接你了。”出现得可真够快的,沈钟铉想着下人回报他后出去看见的,江面上剩下的那条船可不就是寐宇阁的么。
对方递了消息过来,说是要接琴奏回去。沈钟铉原本以为今天的事,寐宇阁不大可能参与其间,现在看来,倒是他小瞧了这些人。只是没想到欷华公子连杀父之仇都能不去计较,果真是无毒不丈夫。
沈钟铉想到这里,嘴角便不由得挂起一抹冷笑,叫琴奏有些不寒而栗。萧逸书怎么可能不同她说一声便离开?琴奏不信!
“萧大哥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你有事瞒着我!”琴奏面沉如水,只盯着对面的沈钟铉,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钟铉狭长的丹凤眼眯了一下,整个人透出一抹暧昧不明的风情来,“哦,不信他会走?凭什么?”沈钟铉其实早就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再没见过这般的情人,说是亲人更像。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或许萧逸书对琴奏,比她对萧逸书要来得更深厚浓烈一些。沈钟铉免不得又想起当初那个谣传了。都说琴奏是欷华公子的心上人,虽然琴奏否认了,但沈钟铉感觉得出来,琴奏对欷华,真有情在里头。若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欷华而行走江湖了。
这样看来,萧逸书这书呆子倒真是做了笔亏本的买卖。沈钟铉嘴角一勾,神情愈发邪肆。琴奏看着这样玩世不恭的沈钟铉,更是不肯相信萧逸书会不告而辞了。
“谁都会抛下我,独萧大哥不会。沈门主,你行事光明,我萧大哥从不曾得罪于你,还请沈门主对我说句实话。萧大哥,到底怎么了。”琴奏不卑不亢地回答沈钟铉,只是眼底的焦灼之色却是不加掩饰的。
沈钟铉抱着胳膊,懒懒地盯着琴奏,“我的病还指着萧逸书治呢,他现在走了,我同姑娘一样不解。”沈钟铉其实这话说得不算很对。
他也算是久病成医之人。萧逸书的确高明,但却实在没想到,今天阴错阳差,真成全了他的念头。当初萧振南定是给他儿子萧逸书服食过什么药剂,倒叫萧逸书成了解百毒的药人。今天因为突然出现的那群黑衣人,逼得他强行运气,血气逆流后惹得他病发,急需鲜血才行。
可黑衣人早将船上的人杀光了,沈钟铉只能派人请了萧逸书过去,却没想到这人因为自责,竟自己放血给他。沈钟铉不是那般装腔作势之人,他却是需要人血活命,不然必定会因体寒而耗尽精力。
萧逸书放了血后,融了颗丹药进去,然后递给沈钟铉。这一回却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来的不同。沈钟铉只觉得胸口处萦起一股暖融之气,甚至冲到四肢百骸。这才让沈钟铉明白,萧逸书是不同的。
可等沈钟铉缓过神来,想要去看看元气大伤的萧逸书时,房里却真的没有人了。所以这会儿琴奏问起,沈钟铉的确是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