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教养嬷嬷醒来时,琴奏脸上已经蒙了一层纱布,唬得四个教养嬷嬷脸色苍白,碧水倒是请了四个教养嬷嬷去了偏厅,琴奏想,她大约是提了龙天奕,总之四个嬷嬷再进来时,对琴奏倒也不再提什么,只是将琴奏每日要吃的东西看管得更严,一点深色的都不能碰,琴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寐宇阁,唯一能吃到的味道便是苦涩的药汁。
三日后,琴奏揭下面纱,琴奏连半点疤痕都看不到,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琴奏就是自己,现在的自己同以前就是不一样了。碧水在一边看得几乎呆住,而常夫人见到琴奏时,眼泪便立马滚了下来。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样子,同月儿真的太像了。”琴奏温婉地笑了笑,原来,母亲便是生得这样漂亮的。琴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角,心底欢喜得开出花来,那段梦魇般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彻底被忘记?
教养嬷嬷发现,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却像是绽放的花朵儿,彻底渲染出了迷人风采。这让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常太师夫妇娇宠的孙女,将来的太子妃,日后的地位绝非她们敢想的,既然没有出岔子,她们也就不多提什么。
琴奏慢慢地习惯了没有武功的身子,也习惯了现在这般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日子。手上被刀剑磨砺出来的茧子也因着每日的火碱水而变得白嫩水滑,若要现在的琴奏再去拿剑,只怕剑柄上的螺纹足够叫她满手鲜血。
她从不想杀人,如今这般安淡自然也挺好的。虽然她也知道,做了太子妃,也会面对很多的事,但那人是龙天奕,多少会护着自己一些的吧。
待嫁的日子,总归是短暂的。
碧水每日都弄些温补的汤剂熬给琴奏喝,真将琴奏养得水润漂亮极了,加上四个教养嬷嬷的宫廷秘法,等到上了宫妆,请了全福太太帮琴奏梳好新嫁娘的发髻,穿上内务府照着太子妃的定制送来嫁衣后,琴奏漂亮得就像是九天下凡尘的玄女般,直将嬷嬷都惊呆了。
真真是十里红妆啊!
太子龙天奕玉面修冠,鲜衣怒马,红毯子从太子府直铺到西郊,一百八十台聘礼进到常太师府,路人啧啧称奇。等到琴奏随着太子拜别太师夫妇,上了八抬大轿,后面跟着一百八十台嫁妆,绕着京城一圈进了太子府后,百姓们只剩下惊叹的份儿了。
十里红妆,真正是十里红妆啊!
琴奏随着太子龙天奕到了宫门口,进宫拜过帝后,龙天奕便带着太子妃回到太子府。府里满堂宾客早就等着他们,大皇子阴着脸站在人群后,眼底幽光诡谲,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样关头,朝堂的人也都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偶尔会有皇子过去同他说一两句话,但见到大皇子也不算热络的样子,大伙儿也就散开了。
当太子妃的嫁妆抬进太子府时,大伙儿见着那些金银玉器还有那些个田契房契,饶是大伙儿出身富贵,也忍不住眼红,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常家千金身家果真丰厚。因着琴奏是太子妃,要当着大伙儿的面揭下盖头。
龙天奕每日都有收到碧水传回来的消息,但当盖头揭下来,瞧见琴奏的样子时,龙天奕忍不住眯了眯眼,对周围一瞬间的寂静有些不满。直到龙天奕不满地转过身,挡住琴奏,大伙儿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太子妃真是漂亮得太过分了!!
琴奏微微笑着,等到众人对着龙天奕与自己跪下三拜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后,由着碧水扶着自己进了喜房。没有人敢去闹太子的婚房。大伙儿聚在外头吃酒,龙天奕对着大伙儿举酒敬了一杯后,眼角扫过众人,大皇子果然不在。
趁着好戏还未开始,龙天奕决定去新房去见见自己的太子妃。果然是被糟蹋了,原来的她比那琴儿要漂亮多了。
龙天奕进了喜欢,嬷嬷们,将两人的衣角结在一起,割了两束头发绞成一股,然后朝着两人轻轻撒了几把莲子花生,说着吉祥话端上来一盘半生不熟的子孙馍馍,龙天奕咬了一口,应了一个生后,就偏过头去看琴奏,琴奏被咬了一小口半生的馍馍,脸上浮出漂亮的红来,答了一句,生。
不过两人都知道,想要生孩子,必须得等上三年才行。
嬷嬷们退出新房后,龙天奕捧着琴奏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指腹揉了揉琴奏不同的那两处,眼底却是一片温柔,“本王的太子妃果然漂亮非常。”琴奏笑了笑,倒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只觉得这一身行头累得慌。
龙天奕替琴奏拆了发上那些繁复华贵的簪饰,然后指了指边上那件常服,“去换上,一会儿带你去看戏。”琴奏倒也是个明白人,想着刚才没见到大皇子,应该就是龙天奕说的看戏了。
褪去浓妆的琴奏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龙天奕自然地牵起琴奏的手,到前厅去谢客。当然,这个前厅里可都是自家兄弟妯娌,外臣们不算在内。
没等琴奏喝下杯中酒,就听见大皇子那阴冷诡谲的笑声。伴着大皇子阴冷笑声走出来的人,正是欷华。琴奏捏着了手中的杯子,而内堂里的人也都退到后面,围拢起龙天奕的人,将琴奏和他护得好好的。
龙天云倒不怕这些,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父皇跟着没想过将皇位传给他,既然如此,他也只能逼宫了,只要将龙天奕杀了,那么一切自然就结束了。龙天奕动手想要毁了寐宇阁,欷华自然不肯,他们两个也算是伙伴吧,现如今,就由欷华动手将龙天奕杀了,也省得他背上骂名。
欷华眸光冰冷地盯着龙天奕身边的琴奏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下,那笑里满是不屑与愤恨。明明中了毒,却能解了,也就是说萧逸书是便宜她了。他欷华今天定要杀了这女人!只是没等欷华出手,暗处便纵身飞出另外一人的身影,不是沈钟铉还会是谁?
沈钟铉答应了龙天奕的要求,此刻便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只要将欷华拿下,那么他沈门起码还能保全,而他也能给妹妹一个舒坦日子,所以,欷华必须得败在自己手上。
原先欷华同沈钟铉交过手,胜在内力浑厚上,但此刻沈钟铉不跟欷华比内力了,两个人倒是真不相上下。等到沈钟铉一刀狠狠砍到欷华后背上后,这一切,终将定局。龙天云颓废地瘫坐在地上,外头布好的人也都被龙天奕的人斩杀,到头来他果真是一无所有了……
也不能说沈钟铉卑鄙,他的离魄刀上喂了毒,欷华此刻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倚着剑大口大口喘息。琴奏慢慢地从龙天奕身边走出去,手上提着的便是当初欷华给他的情殇剑。
“公子,你为了琴姑娘,做再多的事,琴奏也都心甘情愿。为了保护琴姑娘,我打碎琵琶骨去学武,后来为了替琴姑娘,我连自己的容貌也不要了。该做的一切,我都做了,受多少苦,我也愿意。可为什么公子要对他下手?他什么都没做过,公子竟能这般对他,这仇,我必须得报。公子,你说,对不对?”琴奏用一种冷冰冰的眸光盯着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剑刺入他的胸口,这是他的剑,也是他教自己学会的招数。现如今,统统还给他!
琴奏转过身,冲对面的龙天奕笑了笑,那笑背后,是彻底的如释重负。解脱了,真的解脱了!欷华公子给她最初的悸动,只是那悸动抵不过时光消磨,他的残忍,他的步步为营将一些都消磨干净。
从今以后,她就是乔素秋,是龙天奕的太子妃了。萧逸书,你这呆子,肯定又要心疼她,为她手上染的血了吧。琴奏捂住胸口,她不是笨人,只是从不想去猜想那毒是怎么解的,龙天奕不说,她便从不提起。只是她知道,他将永远留在自己心口,成为最暖和的一处。
龙天奕笑着看琴奏如同耀眼的女神般走回到自己身侧,然后扶住她的腰肢,对着满室的狼籍笑了笑,“爱妃,我们走吧。”
关于太子大婚那日的动乱,京城的百姓们不敢多谈,只知道没多久,大皇子便去了,大皇子妃及其妾氏殉葬。至于出现在礼堂上的那江湖人士,据说是寐宇阁的阁主,妄图谋杀太子殿下,被沈门门主救下后,今上大怒,派兵绞杀寐宇阁。
从那之后,寐宇阁便彻底从江湖上消失。
大婚后的龙天奕算是彻底接管朝堂事物,今上倒是颐养身体,帝后倒比从前更加亲厚起来。
琴奏这个太子妃,倒也真是轻松。平日里用上等的药草滋补着,这人是愈发娇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嫁入太子府一年也没传出喜讯,不少大臣便打着旗号将女儿送到太子府。却没想到太子全给拒了。
三年后,太子府传出太子妃有喜的消息后,今上正式下诏,将皇位传给太子龙天奕。七个月后,皇后诞下一对龙凤胎,举国同庆。
今夕何夕,如是相忘;最难将息,终是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