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奕有些想笑。
琴奏是个怎样的人,龙天奕自认为看得八九不离十了,却没想到江湖上这些人对她竟还有憧憬。不过他们所说的这件事,龙天奕倒也派人去查过。确实是死在琴奏的情殇剑下,可要龙天奕相信,琴奏千辛万苦从八皇子府邸里逃走,就为了隐姓埋名去杀一户佃农,这是龙天奕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而且就像适才那个莽汉说的一样,琴奏杀人无数,却从不滥杀无辜,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伙儿会称琴奏一声女侠的原因了。等下人的信送回来后,龙天奕才算彻底了然,果然不是滥杀无辜。
这佃户原是隐姓埋名的吴保全一家人,当年陷害了冯范夫妻二人,现如今也不知是怎么被琴奏知道了,替冯范夫妻报了仇。不过却少了吴保全的孙女吴遥,照说琴奏不会对孩子动杀机,但龙天奕派出去的那些人确实没有见到吴遥的尸体。
或许是琴奏带着走了?龙天奕想到这一处,却是自顾自笑了起来。怎么可能?琴奏那人,习惯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同人有什么牵扯,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受伤。那女娃或许是死了,或许被人救人了,但独独不会被琴奏收养。
她不懂得什么叫养虎为患,只凭着本能行事罢了。不过这样子的琴奏,的确有些与众不同。龙天奕想着,还是决定回去让小莫子再多派些人去找解药,他倒不介意将那些古墓都给刨上一遍,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龙天奕的库房倒是多了不少宝贝,也算是琴奏的功劳了。龙天奕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任谁也想不到,这刨人坟墓也能叫他赚钱啊。
龙天奕没有如老汉所想很快将豆花给喝了,而是一如既往地优雅行事,仿佛眼前不是油腻老旧的木板搭成的桌子,而他手里端着的也不是一碗撒了些葱的豆花,却是一场奢华的饕餮之宴。
路人走过时,或多或少都会看龙天奕两眼,这叫生性敏感的江湖人士有些不高兴了。在他们看来,不管男人女人,豪迈大方才是好的,必须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样的人才够洒脱,值得深交。这样看来,面前端着豆腐花,却好看得像是幅画的龙天奕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江湖人么,一旦扎眼了就爱亮兵器。老汉只觉得几个人哼了那么一下后,眼前唰唰唰地飞过一片白光,油腻黑亮的桌面衬得那几把刀剑格外雪亮。老汉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颤了。他这门豆腐花的手艺,可是扬州城的一绝。
往常时候,不少下人带着食盒来他这儿买了豆花回去给深宅里的主子们吃,而在铺子里吃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生意自然好得不行。自从知道对门醉江南要开武林大会后,老汉想着要不要歇几天,毕竟那些个江湖人士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眼神看不顺了,那立马就是刀剑横飞,血肉模糊啊。
老汉可怕死,歇上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等武林大会过了他再出来卖豆花,可架不住家里婆娘唠叨,要给四儿准备嫁妆,来年小五就能说亲了……这么一来,老汉只能咬牙磨了豆花出来卖,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天倒也相安无事。
这些江湖人士出手倒也多是阔绰的,老汉之前还可惜比往常少了人来吃,生意差了不少,回头一算银钱,竟跟平时差不多时,老汉也就安心做起买卖来。本来这两天也都不差的,可没想到今天来了个书生竟然要开打了?
哎呦,他这小铺子,铁定要被这几个人给拆了!这两天赚的钱哪里够补这些啊,想到这里,老汉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要是平常,他还敢倚老卖老,上去劝上一劝,现在瞧着对面那些刀啊剑啊,别说劝了,他连脚都挪不开……
龙天奕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这些人了,竟亮了兵器出来。
江湖上有规矩,这亮了兵器便是告诉你,老子看你不爽,识相的快点滚,若不然,后果自负。这些龙天奕也是懂的,可他五官端正,也没缺胳膊断腿,衣裳整洁无比,到底哪儿得罪这些人了?龙天奕虽说请命肃清江湖事,但到底身份尊贵,从不曾直面同这些人打过交道。或许这江湖上唯一认得他的人便是那个人了。
龙天奕慢条斯理地将碗放下,优雅地抹了抹唇角,然后转过头对着那几个粗犷大汉笑了笑,问了一句,“几位兄台,在下可有不对之处,还请指教。”
若是小莫子在,必定下巴掉到地上起不来了。可不是么,他家这主子爷相貌的确是生得好,可他不爱笑,平日里也多是冷笑。现如今对着几个莽汉,主子爷竟笑得如此情真意切,这还不得让小莫子掉下巴了?
更让小莫子掉下巴的是面前几个大汉,看见龙天奕难得一见的笑后,竟还鄙弃非常,那眉头皱出的疙瘩都有拳头那么大了,砰砰砰地将刀剑砸得更响一些后,其中一个起头,“娘们唧唧的书生玩意,就跟你们说,这软绵绵的地儿尽出些娘们货。告诉你,爷看着你碍眼,识相的快滚。”
龙天奕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那笑却是真的皮笑肉不笑了。其实小莫子多少也知道些主子的心事,就是因为主子皮相好,这若是常笑的话,那桃花真就是挡也挡不住了。主子爷下军营,虽说也为军功,但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多些男子气概。
而眼前这几个人,一口一个娘们,这让从出生那天起,就没人敢这样说过他的龙天奕恼了。素来只有龙天奕看不起人的时候,他这般风姿卓越的人,竟被眼前几个不入流的江湖人士给嫌弃了,这叫龙天奕睚眦必报的邪火烧得更加炙热起来。
“大道两边开,我进来吃碗豆花,莫非碍着什么事了不成?”龙天奕眯着眼,面上依旧是无害的模样,心底却真是将眼前这些人当成死人来看了。天潢贵胄,岂容这三两个不入流的东西玷污?
“兄台,容我替这几位兄弟道歉,不如由我做东,我请兄台去对面醉江南好好吃上一顿,可否赏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