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一定小心自己的安全啊,上次是那个陆公子刚好替你解围,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的……再说,宫中也没有隐秘的地方让你祭拜啊……”觅雪还是担心不已。
“你忘了,上次,皇后是在哪里陷害的我么?”亦堇淡然一笑道。
“你是说月意园??”觅雪一脸不可置信。
“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宫中其他人忌惮禁地不敢私闯。而皇后一党,自然更不会料到我有这么大胆再去那里。所以,相较而言,是比较清静一处。除此之外,我也希望能在一个安宁之地祭拜母亲。梨花高洁,正好衬娘亲风华。”亦堇淡淡道。
知道亦堇一旦决定什么事就不会改变,不管是当初执意搬入意安居还是伪装成丫鬟进宫报仇,既然这样,觅雪便道:“那,这次,也让觅雪陪你一起吧!”
亦堇微微摇头:“傻丫头,如今不比以前。宫中处处有是非,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也陪我一起冒险呢?再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好歹还有个婉侍的名号护着,万一有人拿你做文章,岂不是害了你。”
觅雪心知什么“婉侍”只是借口,亦堇是不忍连累自己犯险。只得含泪点头。
宣钦殿中,顾沛卓问沈致远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查到锦贵人乃是蜀中孟天祥之女。自从孟天祥告老回乡后,举家便依靠在老家的一些耕田地契勉强过活,可以说是比较清贫。”沈致远一一道来。
“哦?那那支白玉梅花簪李德裕派人查的怎么样了?”顾沛卓听后想看来这其中果然有文章。
“李公公说锦美人似乎极为珍藏这支簪子。轻易不让人接触,不过,还是打听出来了这白玉梅花簪乃是用触手生温的蓝田活玉所造,是以冬天也很适合佩戴。而且,上面还用暗红色玛瑙镶嵌,可以说是十分精美珍贵。恕奴才直言,凭锦美人的身家,不太可能拥有这样的首饰。”
“嗯,正如朕所想。那这只簪子的来历呢?查出来没有?”顾沛卓接着问道。
“皇上恕罪,臣暂时还未有线索。”沈致远跪下请罪。
“致远你起来。无妨,再暗中慢慢调查,既然锦美人不愿直说,那朕也就不打草惊蛇。”顾沛卓说完陷入沉思。突然,起身吩咐道:“把李德裕给朕叫来。”
“李德裕,给朕备些梨花糕来。”顾沛卓对李德裕吩咐道。
月意园里,因为那一树树的梨花乃是奇异品种,所以此刻漫天飞舞的,早已分不清是雪花还是白梨。一袭白衣的亦堇跪在树下,若不是那一头随风飞扬的青丝,简直整个人都快融入这玉色落英中。
宫中忌火,亦堇便只能把落下的梨花花瓣堆积在一起,然后再扬手挥洒。
“娘,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你在我面前自尽的场景。不是说好了和堇儿玩捉迷藏的么?为什么堇儿都已经躲好了,娘却不来找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堇儿……就因为那一道懿旨,我们就要家破人亡吗?我们一家人不是原本很幸福的么?为什么……为什么爹不阻止你,为什么要只有七岁的我眼睁睁看着你如何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姓名……你可知,自那之后,我多少个夜晚梦到那一幕然后生生哭醒啊!”亦堇抬眼对着这一片苍茫哭叹道。
手拿梨花糕的顾沛卓一入梨园便看到一袭白色背影在那扬花,恍惚之间,依稀觉得“那个人”回来了。手中梨花糕轰然落地。
听到声响,亦堇赶忙拭泪回头,这才看见玄色似墨的顾沛卓,心情尚未平复,便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种种礼节,只是浅揖行礼。
“又是你?”见到一身白衣的是亦堇,顾沛卓才从刚才的幻觉里清醒过来,也一时忘了苛责她私闯禁地,只是问道:“你为何也在此?”
“请皇上恕罪,今日乃是女婢母亲忌日,所以奴婢才敢冒大不韪在此以雪寄哀思,凭梨撒悼念。”亦堇抽泣着回答。
“也是你娘的忌日?”顾沛卓有些出乎意料。
“也?”亦堇眼中有些疑惑。
顾沛卓拾起不小心掉落的梨花糕,放到亦堇跟前的梨花瓣处。立身说道:“今日也是朕的一位故人的忌日。”不知为何,顾沛卓总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尽管样貌平凡,却有种让人莫名安定与亲切的力量。便敞开心扉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朕虽然身份尊贵,但从小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朕。他们要么是忌惮朕的身份,要么是为了巴结讨好朕。就连朕的母后,也更多的是希望朕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皇位。只有她,虽然和朕相处的日子很短暂,确实第一次让朕知道被人关心的滋味。”
“那奴婢斗胆问一句,这梨园应该就是为那位故人所建吧?”亦堇不曾想这个看不透的君主也有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嗯。不过,是先皇为了纪念她而建。至于朕,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来这和梨花说说话,就好像她还在朕身边一样。”顾沛卓说着这些的时候,神情温暖,就像一个靠在母亲踏实怀抱的孩子一样。
许是忆起往昔也同样伤感,亦堇叹道:“其实,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始终还有人愿意‘关心’皇上你。而皇上也还能在失意之时,在此悼念故人。而在奴婢七岁那年,奴婢却亲眼目睹娘亲自尽,这份痛苦与悲怆又何处排解。” 又注意到那几块梨花糕,遂更加感怀:“奴婢娘亲身前最爱做以梨花为料制作糕点。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巧合皇上带了过来。也总算是和皇上那位故人共享祭祀了。”
看着眼前女子雾气氤氲的双眸,顾沛卓有些动容,遂言道:“这样吧,朕特许你以后也可以进入这片梨园,不管是悼念你母亲也好,或是平复不如意也罢,今日我们也总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亦堇颇为意外,心下一阵感动:“多谢皇上恩典。”
“对了,朕给你看个东西。”说着拉着亦堇往一处梨树下走去。
亦堇心中默想,这不是那颗刻了诗的树么。
“你看,这两句诗。‘一树梨花一溪月,入云深处心惘然。’”顾沛卓竟赫然直指那两句诗。
亦堇愈加心惊,只好顺着问道:“不知这两句诗有何涵义?”
“嗯,朕先考考你。你试着说说罢。”顾沛卓竟然玩笑起来。
亦堇只好说出自己的理解:“奴婢觉得这两句诗除了寥寥几笔勾勒出这梨花入夜的出尘风骨外,更透露出写诗之人已逝情怀的惘然追忆和怀念。”
顾沛卓点头赞许道:“看来朕没看错你。果然解的精妙。不过,这两句诗更妙的地方在于它暗嵌了那位故人的名字。也作追怀之意。”
“暗嵌名字?”亦堇心中又不禁默念了几遍。突然,惊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