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无声无息的到来了。这里的气氛让她无比的想念还是宋华的时候,想念二十一世纪的父母。原本也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从除夕的后半夜开始就下起雪来,洋洋洒洒的接连下了两天。天气骤然变冷了不少。
芳草不喜欢这样寒冷的天气,原本还喜欢下雪来着,可由于天气太冷自己又缩回了屋子不想出去。
屋里笼着火盆却是极为的暖意,芳草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仰卧在躺椅中,腿上搭着一副细毛的毯子静静的看着书。芳草翻了几页,原来这是一本才子佳人的小说,封面也没有了,所以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到自己手上的芳草也说不上来,可能三哥自己收的,无意中又转给了自己。这书架上有一大半的书是三哥那里来的,不过是些儒家经典,一些诗词之类的书籍。她托三哥好些次才又添了几本关于中草药方面的书。
芳草看了几页就感觉索然无味,这古人的标点用得很不好,而且是竖排看着眼睛疼。此时许氏走进来了,芳草放下了书连忙起身。
“看书呢?”
芳草笑吟吟的说道:“娘今天可好?”
“好,大正月里的看什么书呢。早上去上房里请过安没有?”许氏笑问着。
芳草道:“去了。”
许氏又温柔的说着:“怎么不在那里多坐一会儿和你姐姐嫂子们说说话。这屋里太冷清了,又没什么事可以做。”
芳草道:“她们说她们的,我也插不进嘴。再说也没什么共同的语言,想着娘在这里冷冷清清的所以就回来了。”
“还是改不过来,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人前人后的左一句右一句,在这里喊惯了到前面去顺口就来喊娘,让她们听了岂不是又多心,说我不会教你。”许氏皱皱眉。
芳草笑道:“娘不必恼,习惯就习惯呗,我称呼自己的生母又碍着她们什么呢。”
许氏知道女儿的性子又上来了,不敢十分的说,又见她手中的书随口问道:“看什么书呢,莫非你还要去应举不成?”
芳草笑道:“娘惯会说笑的,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即便有也进不了考场。再说这是三哥的本分,我不过随手看两页闲书解闷用的。”
“你两个姐姐也没读过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看多了没用,等正月一过天气暖和些还是学着将针线做好吧,那才是你的正经事。”
芳草听见这些话心里有些不高兴,撅了撅嘴也不敢说什么,母亲说这些是真心为她好的,再说这个时代就不允许女子有太多的学问。
母女正说着,初晴手里拿着几支红梅进来了。许氏先说:“这花倒开了,仿佛比往年开得要早些。”
芳草见那枝头上红艳艳的花朵犹如胭脂一般,于是将格子上放的一只白瓷瓶拿了来让初晴去贮了水然后将花插上放于书案之上。
“天天在家里呆着,好像错过了梅花开的时节。”
“让你出去又不出去,这下后悔了吧。”许氏觉得这梅花在愈冷的天气开得愈好。
“这梅花放这儿我看看,一会儿就送到娘的屋子里去。”
许氏道:“你这屋子要明亮一些,就摆这儿吧。”
芳草指了指条盆里绽放的水仙说道:“已经有它呢,梅花还是送给娘吧。”
此时听见盼雪在外面说道:“侯爷来了。”
许氏和芳草俱是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初晴先揭了帘子出去果见侯爷来了。许氏和芳草母女才出来,盼雪已经接过了杜演刚脱下来的披风在抖落着上面飘上的雪花。
许氏赶着行了礼,有些怯怯的一时不知说什么。芳草跟着道了一个万福。
杜演径直走进了芳草的小书房,芳草方想起刚才那本才子佳人的书还没来得及收呢,要是父亲看见了还不知道怎样说,因此忙赶上前一面笑说着:“爹怎么不在正屋子里坐,这里面小。”
杜演道:“你在屋里都做些什么?”
芳草几步上前趁杜演还没发现时将刚才那本书忙藏了,随手掖在了枕头下面。杜演留心壁上那幅白描的仕女图去了,倒也没察觉到芳草这些仓促的举动。
芳草听见父亲问自己便答道:“没做什么,不过随便看看书打发时间。”
杜演支吾了一声,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芳草书架上的那些书,又问:“平日里你就翻它们?”
芳草心想难道架子上的那些书也不能看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可能说是拿来装点门面吧,说不定又会被父亲说成假装斯文人。
杜演见芳草没有开口又瞟了她一眼,也没继续问下去。芳草将一张铺有褥子的圈椅挪了过来请杜演坐。此时许氏亲自端了个茶盘进来,里面放着一盅茶走到跟前恭恭敬敬的献了茶。于是就要退下。
杜演忙叫住了她:“是你让三丫头看这些的?”
芳草听见父亲突然发出这样的问题有些不解,她忙去看母亲,许氏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知错了。”
芳草见母亲这般怯弱的样子,忙替母亲说话:“爹爹别怪娘,这读书的事是我自己兴起的与娘无关,娘也教育过女儿说读书不是女儿的本分让多学点针线规矩之类的,女儿没有听娘的话。”
杜演见案上正放着一本《东坡集》眯起了眼睛问道:“你也看苏东坡的书?”
芳草只好答道:“随便翻翻。”
杜演顺手翻了两页又问她:“喜欢那一首?”
芳草顺口而出:“《念奴娇.赤壁怀古》”
杜演便大笑了起来,许氏和芳草皆是一愣,芳草心想难道自己回答错了才让父亲笑话的。只是她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样笑了,芳草心情也连带好了起来。
杜演看了看芳草,第一次对这个女儿的看法有些不一样,他突然又说:“记得有一次来这里吃过一回很独特的汤圆,今天有没有?”
芳草更是愣了一下笑道:“原来爹爹是为寻好吃的来了,只是上回的南瓜汤圆没法做了,不过请爹略等等,马上就做来。”
许氏忙道:“小草你在这里和侯爷说说话吧,我去弄就好。”
芳草笑道:“不用娘操心,你和爹说说话吧。”说着已经叫上盼雪出去了。
许氏觉得很是局促不安,杜演坐在那里手中翻着芳草那本《东坡集》看了两页,杜演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识几个字也好,虽然祖上是武职出身,这历代也出读书人,说来也是诗书之族。这些都是谁教她的?”
许氏停顿了一下才又答道:“是三爷教的。”
杜演没有评论什么,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为他生育过孩子的女人,此刻心里平淡如水,这些年了仿佛也没关心过几句。杜演方想到芳草聪慧伶俐便说:“这处住着还习惯么?”
许氏连忙答道:“全仰仗侯爷的恩典。”
杜演又埋头继续看书,许氏静静的站在下面屋里谁也没再说话,静悄悄的。只有条盆里养着的几株水仙花隐隐的发着一股幽香,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此时芳草和盼雪端着两个托盘进来了。
杜演低头一看只见碗里几个碧绿的汤团有些纳闷忙问:“怎么是这个颜色?”
芳草连忙解释:“这是混了菠菜汁液才是这个色的,又吃了主食,又配了蔬菜营养也全面。”
杜演没功夫研究这个,舀了一个尝了一口软糯还有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甜香软糯却一点也不觉得腻。这样的汤圆杜演倒是第一次吃到和那次的南瓜的又有所不同。很快便吃完了,芳草顺便给母亲也盛了一碗,只是许氏一直不敢动筷子。
杜演吃完以后便问芳草:“这些也是你自己倒腾出来的?”
芳草连忙回答:“随意弄的,也不知合不合爹的口味。”
杜演笑了笑,顿时觉得身子暖暖的,再次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与众不同。接着又坐了一会儿,随意问了些芳草的话,芳草皆答了,临走前杜演又说:“需要什么就说。”
芳草答道:“好,爹爹有空就来坐坐,还想吃什么我会琢磨着去弄。”
杜演披上披风便又去了。
芳草和许氏目送着他离开。
芳草和母亲说道:“今天爹似乎很高兴。”
许氏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想若侯爷常来这边的话别人又该有意见了。芳草又问了许氏一句:“怎么娘好像有些怕爹似的,为什么?”
“别胡说。”许氏转身便进屋去了,心里想到那个男人永远只有仰视的份,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自己卑贱得如同这地上的尘埃一样哪里又敢期待些什么呢。他的眼里自然装的是富贵尊荣,自己不过只是一服侍的奴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