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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兄,我会盯着你!

花了一天的功夫,总算把大厅、卧室几处拍摄要用到的地方的墙翻新了一遍,幸好有阿尔芭姐弟的帮忙,否则他一个人可完成不了。现在墙壁都变得雪白雪白的,足够应付电影的要求了。

在送走阿尔芭姐弟后,王扬把剩余的收拾工作干完,洗了个热水澡,又匆匆地吃完叫来的外卖,一大个披萨。

吃饱之后,王扬来到电脑桌前面,开始编写剧本,后世那部《灵动-鬼影实录》在拍摄的时候,并没有成型的剧本,所有的台词都是现场创作的,这是因为这类恐怖片重点不在台词,而在于镜头营造出来的吓人气氛,要让观众“自己吓自己”;而且DV电影很讲生活色彩,不要指望有什么深刻有趣的台词,日常用语就行了,所以剧本也没什么好写的,写清楚故事流程,让演员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行。

他重点编写的是分镜头剧本,也就是所谓的“导演剧本”。就像细胞组成人体,而镜头则组成了电影,这一个又一个的镜头都是由导演设计的,而王扬现在就是要做这些设计工作。不过,由于整个剧组只有他一个人,这份分镜头剧本可以写得很简单,他自己看得懂就行了。

画分镜头剧本的一大好处,就是直观。比如说有些复杂镜头拍摄的时候,比如特技镜头和需要后期通过数字技术处理的镜头,如果没有分镜头剧本,你要向演员、摄影师等数十个、上百个工作人员解释清楚,那样辛苦又费事,弄到最后导演自己可能要崩溃,怎么你们就不懂我的意思?

没有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切语言都不如画面来得清楚明白,你把你心中的镜头画面画出来,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时候分镜头剧本的好处就表现出来了。

但在南加大学习的时候,王扬也知道了分镜头剧本的坏处,很简单,画分镜头的这种方式束缚了导演的创作,有了分镜头剧本,导演只是机械性地把纸上画的内容变成镜头,但是当故事、演员与现实接触的时候,就会产生很多有趣的、无法预知的冲撞和画面,这时候分镜头剧本就成了绊脚石。

“很久以前,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就把我的分镜头剧本撕了,从那开始,我就尽量避免画分镜头剧本。”这是教镜头的老师的话,王扬记得很清楚,那老师当时一脸陶醉地说:“生活的本身比一切都丰富,当你在现场把自己的想法和现实联系起来的时候,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

然后,那个老师又开了个玩笑,惹得教室里哄堂大笑:“当然,你也可以爱上分镜头剧本,因为你只需要等摄影师组装好机器、演员到位,然后你把分镜头剧本一派,你连监视器都不用看!什么?你问演员是往左边站一点还是往右边?这个问题留给助理导演解决吧!我回家了!”

想起那些课堂生活,王扬摇着头笑了笑,他虽然没有多少拍摄经验,却是很赞同那位老师的,分镜头剧本不能成为一种束缚。只要框定好拍摄机位和视觉效果,然后在实际拍摄的时候,告诉大家你的拍摄意图,并且要给予演员足够的发挥空间。把握这个灵活度,才是一个好导演最应该做到的事情。

所以王扬的分镜头剧本很基础很流水帐,只有那些想好了、不会改变的恐怖镜头,他才画到纸上,例如那个“暗黑的室内,电视屏幕映出诡异的鬼影”镜头,只是画得很丑……好吧,王扬的美术老师给他的评语是“构图超乎想象,但绘画天赋不足,适合学习抽象画。”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这份分镜头剧本,只需要他自己看懂。

一直写到接近深夜,王扬才睡去。第二天,继续着场景的搭建工作,任务是到家具家电租赁公司租借这些道具,同行的只有约书亚,他是被杰西卡派遣来帮忙的,开着一辆蓝色小货车,准备搬拉家具;而杰西卡今天要去参加试镜,竞争一部喜剧电影的一个小角色,没时间来帮忙。

根据故事的背景,一对情侣入住新家,房子里的家具不需要全新也要八成新,至于像破了几个大洞的沙发是肯定不适合的。基本上整间公寓的摆设都要换一遍,而无论是沙发、柜子、卧室的床;还是高档大电视、冰箱等等,这些东西如果要买,没有一件便宜的,就算花光那9500美金也买不全。

感谢那个发明“租赁”的人,更感谢第一个开家具家电租赁公司的人,有了这一项租赁服务,王扬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得到那些家具和电器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已经足够他把《灵动-鬼影实录》拍完了,原版的拍摄时间只用了一周。

王扬去的是一家名叫“创业者”的大型家具电器租赁公司,这家公司重点服务创业的年轻人,减轻他们对办公室用具的负担;同时也面向个人家庭,也就是王扬需要的情侣双人大床等家具。

一到达目的地,王扬就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家具、家电有单件的,也有整套的,上面都放有写着“$”多少的牌子,标明每个月的租赁价格。

而约书亚就跟在他后面,无所事事地碰碰沙发、摸摸椅子,甚至直接躺到一大床上面假睡起来。

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但是王扬知道他只是在酝酿着而已,果然,在王扬挑着沙发的时候,他坐在一张沙发的一角,双手挽着沙发背,说话了:“老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也许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了。”

“什么事情?”王扬扭头疑问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在沙发堆中挑选着,考虑着哪张沙发更能在黑夜中给予观众潜意识里的压力。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不过如果你试图伤害我的家人,你绝对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约书亚放着狠话,可惜声音的稚嫩出卖了他。

王扬不禁失声而笑,转过身子望着约书亚,摊手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拜托,我为什么要伤害杰西卡?怎么伤害杰西卡?”

“哦噢,那个我就不知道了!”约书亚哼了一声,高深地道:“不过女人总是容易受到各种伤害。唔,被我伤害过的女人就有很多。”

“哇,真的吗?想不到你的魅力那么大?哈哈,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很有魅力?”王扬笑着问,有趣的是,对于约书亚的话,他心里半点都没有生气。

约书亚换了个坐姿,一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王扬,一副专家的口吻地评价道:“哦,你?身型不算瘦弱,长得也没有大缺陷,但是跟魅力这一个词还差得远,可以说完全沾不上边!”他给了王扬一个同情的表情,又耸肩道:“不过你知道的,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好奇心,她们总是向往着一些她们不了解的东西,比如说一个与自己肤色不同的、发色不同的华裔。”

事实上,约书亚还从来没有见过姐姐杰西卡这么热情地对待一个男人,她对待其他男人的态度一向是不冷不热,很是警惕,她说过男人90%的时间都在想着女人的身体,这让她很恶心。

约书亚知道原因,杰西卡小时候很丑,总是被同龄男生嘲笑和欺负;而随着她变得漂亮,同龄男生又都跑来无事献殷勤,这样的经历让杰西卡有些看透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让杰西卡对待男生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约书亚,你真是想得太多了,我跟杰西卡只是好朋友而已。”王扬笑着摇头,又试探地问:“我和她只是重逢了两天时间而已,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怎么,你想要知道?”约书亚挑起了眉头,哈哈笑道:“那我告诉你吧,当然有!杰西卡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么火辣!噢,追求她的人能从洛杉矶排到中国,她的男朋友,唔,杰克,杰克真的很优秀,他长得很帅,风趣幽默,而且运动能力超强,他是校篮球队的核心,打锋卫摇摆人的,像迈克尔-乔丹那样。”

他大声地感叹:“你知道吗?杰西卡超喜欢那种会打篮球的男生!所以他们的感情好得不得了。”他又笑道:“反正我告诉你,老兄,你出局了。”

“哦是吗?”王扬也分不清楚这话的真假,虽然他倾向于假的,但是杰西卡的确不是8岁了,她17岁,而且那么漂亮,有男朋友也是正常事。

看着约书亚幸灾乐祸的表情,王扬好奇地道:“老兄,为什么你对我充满着敌意?拜托,像个男人吧,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噢,我充满敌意?你能指望受到怎么样的对待?”约书亚不屑地道:“对待一个被南加大开除的学生?而且原因是对黑人种族歧视?伙计,我爸爸可是一个墨西哥裔,我也是。”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王扬问道:“杰西卡告诉你了?”

“没有,我自己看到的,你那个纸皮箱里面有一份开除通知书。噢对不起,我不问自拿了。”约书亚翘着腿,嘴上说“Sorry”,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王扬耸了耸肩,解释道:“我可没有种族歧视,我是被冤枉的。”接着,他从容地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哦哦,我猜你就是这样跟杰西卡解释的,是吧?”约书亚哈哈地笑了声,摇着手指道:“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骗骗无知少女还行,想骗我?少来了。南加大可是名校,怎么会随便冤枉你?而且一下子就开除你,看得出你应该劣迹斑斑,所以校方没有给你机会。我猜你不只是种族歧视,大概还吸食大麻?”

“校方没有给我机会,是因为我的肤色,他们才是种族歧视。”王扬懒得说了,又说了句“我没做过,信不信由你”,说完便继续挑选沙发。

约书亚站了起来,哼哼地道:“老兄,反正我盯着你了!你别想玩什么花样。”

“盯着我好了,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支玻璃管(吸食大麻的工具)来。”王扬随意一说,终于选定了一张暗红色的沙发,他把沙发上的牌子取下来,喊来服务生道:“我要租这个,那个,那个……”

经过接近一小时的挑选,王扬跟“创业者”公司签订了一份短期租赁合同,由于他挑中的东西都很新,而且租期短,所以租金比较贵,押金三千,租赁费一千,就这样四千美金甩出去了。

不算上押金的话,电影的制作成本已经上升到1500美金,而他的流动资金只剩下5500美金。

“好了,我们签的是短期合同,可是要自己把这些大家伙搬回家的,开始吧!”王扬撸起衣袖,拍了拍沙发,对约书亚示意着把沙发抬起来。

约书亚看着眼前这张巨大的红色沙发,皱着眉头,满脸痛苦地:“上帝诅咒他!原来我今天不但是司机,还是苦力啊!”

来回运了几趟,总算把所有租赁的家具和电器顺利地搬回了公寓,至于原本那些旧家具、旧电器,王扬把它们都塞进了一个小房间里,反正那个小房间越乱越破,出镜效果越好。

“噢主啊,主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忙活了一整天的约书亚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筋疲力尽,一动都不想动。

王扬也感到很累,却没有约书亚这样夸张,他道:“你这样子,自己开车回去很危险,要不要我载你回去?我回来坐地铁好了。”

“NO,NO,NO!”约书亚一听到这话,立马弹了起来,他瞪大眼睛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是,没门!”他冲进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冷水,鬼哭狼嚎地喊了几声,便走人道:“我走了,你可不要跟着来!”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王扬翻了翻白眼,我怎么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洗完澡吃过晚餐,王扬拿着今天到摄影器材店租赁回来的家用DV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到处拍着。这个DV机押金一千,租赁一个月,费用三百,这意味着电影成本到了1800美金了,流动资金4200。

这房子弄得还真有新家的感觉!王扬拿着DV摇来摇去,捉摸着DV电影独有的那种摇镜头,第一人称,可以把你摇得发晕!

现在电影需要的场景都已经弄好了,剧本也基本搞得差不多了,似乎只差两个演员,就可以开机了!

演员对于电影有多么的重要?毫无疑问。一部电影成功决否,除了剧本、导演等,很大程度要依赖演员,特别是剧情类的片子。因为只有好的演员,才能明白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再加上一流的演技,才能很好地表现出来,告诉观众;而一个差劲的演员,只会把一切都搞砸。

尽管《灵动-鬼影实录》是一部恐怖片,而且是DV电影,似乎演员只需要会张大嘴巴尖叫就可以了。但那不是真的,首先这部电影没什么需要角色尖叫的地方,而是玩心理,这就需要演员的发挥了,所以对于演员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不是说随便在洛杉矶的街头扯一个人过来就行。

找两个好演员,这就是这部电影需要花的、最高成本的地方。

当然,他最高能支付的薪水,加上那些押金,只有八千美金左右……好演员?距离圣诞节很久的时间,圣诞老人那个老家伙还在度假呢。

无论如何,明天王扬都要到好莱坞那边找找演员。

正想着的时候,手机响了,王扬一手拿着DV,一手掏出手机,一看是杰西卡的,便接通道:“嗨,杰西卡。”

“嗨,扬!今天还好吗?约书亚帮得上忙吧?”杰西卡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好听,让人想起她甜美的笑容。

“噢,他不错,他不错。”王扬笑着往沙发坐下,说起来,今天杰西卡的试镜结果不知道如何?便问道:“试镜结果怎么样?”

那边杰西卡失落地“唔”了声,道:“没戏,那个制片人说我不错,但是导演说我不行,所以我继续没有工作。”

“我感到很抱歉。”王扬安慰地道:“但是,杰西卡,记住机会还有很多。”那个角色就是一个只有一两句台词,露脸镜头不超过三次的,校园喜剧片中女主角的众多女同学之一而已,那个导演还挺挑剔的。

“谢谢你,我没事的……”杰西卡坚强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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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