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赵高脚下,说:“恩人既知道这么多,何必再来转圈圈问小贱人呢?这桩事情,只要恩人保密,我一切听凭恩人吩咐,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赵高笑着扶起胡姬说:“你既愿听我的,替你保密一事,乃是小事一桩。虽然,我对你可以说了若指掌,可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真正底细吗?实话对你说吧,我推荐你的真实目的,就是想利用你。你不是对秦始皇恨之入骨吗?我也差不多,我那赵国被他灭了,父母均遭不幸,咱们是同病相怜。你有志复仇,我可帮你。”
胡姬听后这才心定了,说:“有恩人帮忙,不愁大功不成,但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赵高说:“这报复的办法有三:一引诱公子扶苏,假意相好而嫁祸于他,让秦始皇将其处死或至少让他得不到秦始皇的信任;二常在秦始皇跟前赞胡亥的好处,让其成为太子,他碌碌无为必会断送秦国的江山社稷;三引诱秦始皇与胡亥吃喝玩乐,沉湎酒色,不问国事,不理政事,那大秦江山,会立即在风雨中飘摇,所平六国,又会重新复兴。似此,那你之仇,我之恨,太子丹之仇,咱们的国恨家仇,不就全可以报了嘛!”
胡姬对赵高得言听计从,马上点头应允说:“一定会按恩人交待的办。”
赵高说:“不过,此事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小心谨慎,切切不可泄露哟!”
胡姬十分会意地笑了笑说:“谁也没有长两个脑袋,这种便会掉脑袋的事情,谁也会慎重。放心吧,恩人,我会千般慎重万般小心的。”
秦始皇当然做梦也不会想到,赵高和胡姬这两个他最为宠信的男女,他俩正在密谋着算计他和秦国社稷的毒计,原来是他最可怕的仇家。
秦始皇有一天忽觉一阵头昏目眩,突然病倒了。经御医诊治,说他是劳神过度,伤脾肾虚所致,给开了不少健身滋补的药物进行调治。始皇心里自然明白,这一度的荒淫无度使他的身子受了亏,不禁悚然而惊。秦始皇有病期间,不少大臣纷纷前来看视,祝他龙体早日康复。蒙恬探视秦始皇进言:“我听说,陛下第二次出巡的时候,在琅琊整整逗留了三个月,让方士徐市去蓬莱、方丈、瀛洲三座海上仙山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可是音讯渺渺。我们当臣子的,更切望陛下能够万岁,万万岁!如果能做得到,哪怕我们减寿为陛下增寿,我们都是很乐意的。但看起来,这事好像也不大可能。而今,陛下患病,臣子们都十分关心,何况陛下已年届五十,为了江山社稷,这立太子的事,陛下也该考虑了,否则会误大事。”
秦始皇说:“蒙卿所言有理,最近以来,朕也觉得精力渐渐不济,故而突然染病。可是,立嗣之事,确颇费斟酌,大臣之中,看法也甚不一。朕本想缓一缓,而今看来,是缓不得了。依卿之见,朕这二十几个儿子当中,立谁为太子最合适呢?”
蒙恬说:“要说合适,当然要数扶苏了。扶苏的人品学识,大家自有公论,立他为太子,足可以服群臣,统万民,保大秦江山社稷传之于后世。”
秦始皇点点头;说:“那好吧!待朕身体复原之后,立即议立扶苏为太子事。”
秦始皇经过一个多月调治,身体逐渐好转了。他果然没忘记蒙恬的话,召问了一些将军与文臣儒士,众口铄金,都说立扶苏为太子他当之无愧。秦始皇见群臣都拥戴扶苏,且喜且惊,喜的是扶苏的确是帝王之材,惊的是扶苏的威望,现在似乎已经超过了自己。
秦始皇又召来了赵高说:“朕想立扶苏为太子,不知爱卿觉着合不合适?”
赵高试探着问:“陛下是否心意已决?”
秦始皇说:“有这个意思,但还没有最后定夺,特来召你商量。”
赵高又问:“立扶苏为太子,是不是蒙毅的主意?”
秦始皇说:“这次不是蒙毅,而是蒙恬的主意。朕又找了不少大臣,进行询问,他们差不多都有此看法,朕才有此考虑的。”
赵高冷笑说:“蒙毅蒙恬兄弟俩,我听说,这俩兄弟跟扶苏最要好,私下里到处夸赞扶苏如何的好,说扶苏比陛下英明得多,能耐大得多,如若让扶苏当皇帝,能把大秦治理得比现在好上一万倍,有那么玄乎吗?他们还说,遗憾的是,陛下不宠爱扶苏,所以迟迟不立扶苏为太子,使扶苏对陛下有怨恨之心。他们就扶苏立嗣之事,轮番出来向陛下进言,陛下不能不察。我还听说,扶苏许了愿,说将来当了皇帝,一定会拜蒙毅为丞相,蒙恬为太尉,让他们主持朝廷军政大事呢。当然,这也没什么。可更为可怕的是,不定若干年后,这赢氏江山,会变成蒙氏江山,这样的现实,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也许并不是猜测,而是可怕的事实。他们是先树立扶苏的威望,压皇帝的威望,尔后达到自己的目的?试想,而今扶苏还没立为太子,天下的人都只知扶苏而不知陛下了,那真立为太子后,后果就更不好了。”
秦始皇听了大家对扶苏的一片颂辞,心里已隐隐产生了危机感。又听赵高的诉说,赵高这么一挑,正触动了他的疑心病,他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赵高知道秦始皇已犯了心病,便又加了一句,然后说:“扶苏二十好几了,当然对当太子继皇位十分急切,其他公子,比如胡亥,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只知学文习武,怎能想到这些?陛下,臣也是操的闲心,这立嗣之事。陛下得万般慎重才是!”
秦始皇长叹一声说:“看来此事还得另考虑。方才你提到胡亥。”
赵高说:“胡亥小时候跟我甚是相熟,他天真活泼,聪明无比,现在慢慢大些了,懂事了,更是乐于苦读,知书达理,仁孝无比,依臣管窥之见,秦国的希望,乃在陛下这位聪明的儿子身上!”
秦始皇听后点点头说:“往后你可得对胡亥多关心一点,好好栽培他,只要他能成才,让他当太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赵高喜不自禁,连忙说:“陛下既然如此信得过我,我将竭尽平生之力培养胡亥,不负陛下重托。”
赵高当天夜间就去找胡亥,教给他许多取宠于秦始皇并馋毁扶苏的办法,说他如果这么做了,就可以当太子、做皇帝。胡亥虽只有十几岁,可奸滑无比,心术不正,他听说按赵高教的办法就可以做皇帝,心中自然乐意。
待了几天之后,胡亥便去找秦始皇,哭着告扶苏的状,说:“我们这些当弟弟的,对扶苏大哥总是百依百顺,可扶苏大哥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说:‘你们小心着,谁也不要惹我生气!要知道,父王已经老了,快死了,他一死,我便是皇帝,天下臣民,便都得听我的指挥。你们谁要是惹我生气,一定有你们的好戏看!’我们吓得常常偷偷地抹泪,啥话都不敢说。父王,大哥想当皇上就当皇上呗,干嘛对我们这么凶呢!”
秦始皇听了胡亥的诉说,心如针刺,他先长叹一声说:“骨肉相残,何至如此,又何必这般迫不及待呢?如此狼子野心,与禽兽又有何异?”他又转而安慰胡亥说:“你们都不用怕,他再敢欺侮你们,你们来找我就是了。从今往后,你要好好学文习武,不要去招惹他,我自有主张。”之后,始皇开始对胡亥关心起来,设朝的时候,常叫他跟在身边,一是想培养他,二是想逐步树立胡亥的威信。赵高心里仍不太踏实,怕稍有反复,事情又会有变,就去找胡姬。
胡姬想了许久,觉着那天赵高让挑动始皇、扶苏父子相残,的确是个好主意,也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她决定采取狐媚的手段去勾引扶苏。第二天,刚巧扶苏来寻始皇,始皇当时在其他妃子宫中。胡姬便主动上前与扶苏搭话:“唉,公子每每见了我们这些嫔妃,只是一揖了事,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呢?”
扶苏本是英雄之人,平时不贪酒色,而今胡姬这么一问,倒一时发窘,只得说:“实在不好相称。”
胡姬眼送秋波地说:“这也难怪,按理讲,我们应该母子相称,可是实际上我还小你许多,本是你兄我妹,这母亲二字,怎叫得出口呢?”
扶苏早已领会胡姬的眼波,心里不免发慌,赶紧说:“还是按常理以母子相称才是。”说罢就要告辞。
胡姬一把拉住扶苏说:“你我既为母子,就该无拘无束,你父王不在,儿何不在我身边多待些时候?”
扶苏更慌了,急忙说:“我还有急事要找父王,就此告辞了。”边说着,边拂开了胡姬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此后许多天,胡姬再没有见过扶苏的影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怅惘。
赵高再度找胡姬的时候,胡姬还正为扶苏的事发愁呢!她想不到,扶苏还真是个正人君子,见了她这天仙一般连秦始皇都迷得发疯的女子,竟然毫不动心。她将自己试验的失败,跟赵高一一作了诉说。
赵高沉吟了一下说:“他避你,可你就不会去找他么?只要能让秦始皇知道扶苏调戏你,那就有好戏看了。”
赵高一句点醒了胡姬,胡姬耐心等待时机了。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秦始皇到了渭水河畔,欣赏夕阳西照咸阳之景,份外赏心悦目。高兴之际,他遣人去请胡姬来共赏,胡姬急急赶来。路过花园时,胡姬恰好见扶苏在院内赏花,不由灵机一动,走到扶苏跟前,一把拉住扶苏,亲亲热热,硬要拉扶苏一起去渭河畔观景。扶苏显得十分尴尬。他知道父王距此不远,忙伸手想推开胡姬,可胡姬死不松手,并乘机拉拉扯扯,死死偎依在扶苏怀里,做出许多轻佻的动作。扶苏又急又怕,他走又走不脱,掀也掀不掉,此情此景,早被站在高台小亭里的秦始皇看得一清二楚。
胡姬知道事情已经闹腾得差不多了,才将扶苏松开,登上亭子,来找秦始皇。她见秦始皇正背着她来的这个方向看景,就在背后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说:“请陛下赐贱妾一死。妾自知死有余辜,但有片言想告诉陛下得知。扶苏公子对妾早就有意,平日陛下不在的时候,他时常来挑逗、调戏妾。方才陛下宣妾来观景,偏是冤家路窄,恰又被他遇上,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死死挡住妾的去路,动手动脚,使妾急忙不得脱身。我说陛下急宣,叫他不得如此轻薄,他竟然说:‘父皇都是老得快要死的人了,这江山社稷,千臣万民,都已在我掌之中了,你还是乖乖地服侍我吧!’真亏他能说得出口。从此,妾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她一边哭一边说,又一边爬了起来,顺手拔出了秦始皇的佩剑,抬手往自己的玉颈就要自杀。
此时秦始皇猛一转身道:“休得放肆!住手!”
宝剑“当”地一声掉在地下。胡姬又跪下。
秦始皇弯腰拾起佩剑,轻轻插入鞘内,说:“爱姬请起。不必再哭了。这事我已知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与公子的事,再不要让任何人得知。既然是扶苏公子挑逗你,我免你无罪,至于扶苏,我自有处断。咱们先赏景再说。”边说边悠闲地赏起景来。
卢生前来面见秦始皇,声称在羡门、高誓的仙岛上碰见了仙人,得到了天书。天书上写有“亡秦者胡,防不胜防!”秦始皇听了,大吃一惊,“嚯”地站起来。喊道:“什么,你说什么?亡秦者胡,防不胜防!”骤然端立,手握剑把,双眉倒竖,恨不能将亡秦之胡,立即予以铲灭。他让卢生退下,暗自默默沉思起来。不一会,秦始皇差人召见了赵高。赵高见秦始皇脸色阴沉,乌云密布,小心地赔着。秦始皇一字一顿地对赵高说:“今天朕得幸看了天书,天书上说,亡秦者胡,朕将你召来,是想问问你,这亡秦的胡应在何处,应在准的身上?”
秦始皇已经怀疑到了胡姬或胡亥身上,怀疑胡姬倒不要紧,她对自己已没多大用处了。可怀疑胡亥就麻烦了,胡亥一旦失宠,那会祸及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祸水引到胡姬或胡人的头上,不能让对胡亥有半点疑心。
赵高颇为诚心地说:“以臣愚见,北方胡人,是大秦的心腹大患,要应的话,可能就应在这些胡人的身上。陛下可派精兵猛将,征服胡地收服胡人,大秦江山就牢靠了。还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陛下身边还有位最亲近的人,她不也姓胡吗!有时候,最亲近者才最易坏大事呢!”
秦始皇听卢生讲‘亡秦者胡’,马上想到妲己、西施般的胡姬,胡姬与扶苏的那层阴影,一直在他心头强留不去,而且,像他这种豺狼之人,难为知己,难得贴心,更难得使他永远痴情。他对胡姬,也玩得有些腻了,心中已有了嫌弃之意。
赵高不得已而抛出了胡姬,却怕说漏了嘴,仍不大放心地说:“可胡姬,毕竟是陛下的宠姬,陛下还是要慎重呢!”
秦始皇厉声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秦与胡,誓不两立,有秦无胡,有胡亡秦,不灭胡,怎保秦呢?”
赵高见秦始皇决心已下,倒恨不能立即杀了胡姬,省得夜长梦多,露了自己的马脚,于是暗中盘算着,万一胡姬泄露了机密,自己该怎么办呢?他也在思谋迫不得已的万全之计了。
秦始皇当天夜里,专召胡姬前来陪寝。入寝后,他与胡姬亲热了一番,就呼呼入睡了,到了半夜,却在梦魇中“亡秦者胡,亡秦者胡”地大呼小叫起来。
胡姬惊醒,见秦始皇汗水淋漓,捶胸顿足,忙摇着秦始皇身子说:“陛下醒醒,陛下醒醒!”
秦始皇从御榻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半睁半闭着惺松的眼睛问:“你是什么人?什么人?”
胡姬说:“陛下醒醒,陛下醒醒!陛下怎么连臣妾也不认识了?我是胡姬呀!”
“啊,亡秦者胡,亡秦者胡!”始皇惊叫着一跃而起,赤足跳下了御榻,从墙上“蹭”地拔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地刺向胡姬胸堂。
胡姬“啊”地惊叫了一声,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秦始皇手提着宝剑,宝剑上滴着鲜血,口里犹在喊着:“亡秦者胡,亡秦者胡!”
卫卒们闻声拥进,见秦始皇满身血污,胡姬已倒在血泊之中,都以为胡姬要谋害秦始皇,被秦始皇诛杀,便一齐跪倒称贺。一卫卒说:“陛下真是神人,昔成峤、樊于期造反,被大王大军镇压;那次缪毒叛乱,被大王铁骑横扫;前几年荆轲行刺,被陛下长剑诛杀;巡游时博浪沙遇险,陛下化险为夷;高渐离逞凶投筑,被陛下识破腰斩;而今胡姬作乱,陛下将其梦中杀之,真是神明无比,洪福齐天,谁敢与大王抗衡,实实是自取灭亡!”
秦始皇诛了胡姬,今听得“梦中杀之”四字,心想这下可好,可以此作掩饰,便说:“方才梦中,有神人暗示,说有贼人想暗害朕,叫朕拔剑除之。朕奋然拔剑一跃而起,挥剑便刺,原来却是胡姬。”
消息第二天传了出去,到处传言皇帝能梦中杀人,已经除了胡姬,赵高听说,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秦始皇又召来蒙恬,派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去北方征服胡人。蒙恬领命,又顺便提起立嗣扶苏的事,秦始皇说:“立嗣大事,我自有主张,你再不必多言,灭胡要紧,你速速领兵前去讨伐。只许胜,不许败。若胜不了胡人,不要回来见我!”
蒙恬见秦始皇对立嗣一事态度突变,话说的坚决,只是抓紧准备着率领兵马上路出征。
不多久蒙恬北伐,捷报频传,北边又成一统天下。蒙恬正准备班师回咸阳,秦始皇却突然传命,让蒙恬开赴上郡驻守边关,同时监修长城。
秦始皇又贬扶苏北上,协助蒙恬守边境,筑长城。
公元前210年,第五次出巡返回时,刚到达平原津,突然腹痛如搅,豆大的汗珠登时冒了出来,昏了过去。侍从大臣们一见这架势,都慌了。李斯叫来了御医,御医诊脉之后,已知凶多吉少,只好随便开了个药方了事。药连服了几服,都不顶用。李斯见秦始皇龙体日益沉重,急催御官,快马加鞭,速速返回京师。秦始皇病得几乎快要死,他铲除了那么多叛逆,却扶植了将使他的功业前功尽弃的赵高,他虽然防之又防,仍然使自己亲手创立的大秦王朝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胡亥断送,
李斯见秦始皇已死,忙与赵高商议,说:“陛下后事,该如何处置?是否要马上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