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于是来到了医院。才跨进医院,钟声就迎了过来:
“他在五○八病房!”他说,看著她,“放心!他不会死!”
映秋感谢的抬眼看天,脸色始终雪白雪白,她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钟声慌忙一把抓住了她。叫道:“你别晕倒哦!去沙发上坐一下吧。”
映秋摇摇头,软弱的靠在柱子上,她继续睁大了眼睛,询问的望著他,喉咙口的硬块在扩大,她无法开口说话。她费力的咽了一口口水,只是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钟声看出她所迫切想知道的事,“他的肋骨断了两根,左手臂骨折断,内出血,大约是脾脏破裂,所以开刀割除了脾脏,现在,手术已经完了,他浑身上满了石膏。我亲口问过医生,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成为残废,但是,他起码要在医院里躺三个月!”
他停了停,又说:“夏妈妈怎么会下手这么重,我真不明白!这个柳元枫也是,他难道不会回手吗?他是木头人只会挨揍吗?”他凝视著映秋,后者那种近乎麻木的、难言的悲切,使他恻然而内疚了,他继续说,“对不起,映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教她打架。”
她再摇摇头,眼珠好黑好黑,嘴唇好白好白。
“是……是我的命!我早知道……”她沙哑的,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来,“我逃不过……命运!”
钟声抓抓头,他不知该如何帮助她,不知怎样才能减轻她心上的痛楚和负担,她看来早已失魂落魄,早已了无生气,她像个飘浮的幽灵。
“你妈呢?”他问。
“被警察抓去了。”她离开了柱子,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电梯,“我要去见元枫!”
他扶住了她,大叫:“映秋!”
她茫然的站住了。
“柳家全体的人都出动了,他们激动得很,看样子不会放过夏妈妈,你要振作一点,拿点主意出来!”
她不解似的看著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她“努力”的想著什么,却又茫然的摇了摇头。
“嗨!”钟声说,“你这样子我真不放心!我陪你上楼吧!”
她拚命摇头,终于说了句:“照顾我妈!”
“好!”他挺了挺胸脯,把对警察的畏惧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让我妈做点吃的,我给他送去!”
她再点头。好像她最大的能力,只有点头与摇头。然后,她像个梦游病患一般,脚步不稳的走了过去,进了电梯。
到了五楼,她出来了,一个个门牌找过去,她终于找到“五○八”号病房,那病房在走廊的尽头,门口有一个小厅,有两排长沙发。病房的门关得紧紧的,门上挂著“禁止访客”的牌子。她呆站在那儿,瞪视著那块牌子。举起手来,她想敲门,又无力的垂下手去。一个护士推著两瓶生理食盐水走了过来,看到她,那护士有点惊愕,她问映秋:“要看病人吗?”
映秋又点点头。
“我帮你问问看!”护士推开门,走进去了。
映秋仍然站在那儿。门里,是柳元枫,门外,是她。她茫然的瞪著这扇门,模糊的衡量著它的厚度。一会儿,门“豁啦”一声开了,柳天佑当门而立。高大的身子像一个巨大的门神一般,他挺立在那儿,阻住了房门的入口。
“是你?夏小姐?你要干什么?”他问,声音森冷得可以冻成冰块。他跨出房间,把房门拉拢。
她抬眼看著他,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哀切,和无助:“我……我……我要见他。”她说著,声音很低,很哑,很固执,“请你让我见他!”
柳天佑睁大了眼睛,威严的、冷漠的、恼怒的、不带丝毫同情的说:“你永远不能再见到他!在他被你那个疯妈妈杀死以前,我必须救他!你如果有一点点良心,就别再来困扰他!他不会再要你了,你懂吗?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决不可能再要你了,你懂吗?走吧!离我们柳家远远的!让我们过一点平静的日子!你如果再来纠缠不清……”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与恐吓,“我会对付你们!让你和那个疯妈妈终身坐在监牢里,别想出来!”
他走进了病房,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把病房门关上了,她清楚的听到房门上锁的声音。
她继续呆立在那儿,好半天,她才慢吞吞的挨到房门边的沙发上,软软的坐了下来。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眼睛呆呆的瞪视著柳元枫的房门。她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开了,护士推著空瓶子出来,对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走了。她继续坐著。一会儿,几位医生结伴进去了,没多久,那些医生又出来了,她还是坐著。
人来人往的,护士、医生,和亲友们一直川流不息的出入于“五○八”号病房。她像个雕像般坐在那儿,睁大眼睛,目送那些人进去,再目迎他们出来。她的意识几乎是停留在一种半麻痹的状态之中,全部思想和意志,都只有一件事,一个目标,她要见他,除了这个思想和意愿之外,她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终于引起了一个护士的注意,那护士走近她,好奇而不解的望著她,说:“你在等什么?”
她抬头望著护士,喃喃的说:“我要见他!”
“五○八号的病人吗?”护士温和的问。
她点点头。
“你知道他现在不能见客吗?”护士好心的说,“你过两三天再来吧!”
她摇摇头,简单的说:“我等他!”
“等两三天吗?”护士惊愕的问,审视著她,“他是你的什么人?”
她再摇摇头,慢吞吞的回答:“什么人都不是!”
那护士困惑的皱起眉头,不解的走开了。看样子,这女孩应该也住住院才对!她那样子,就好像大半个人都是死的!怪女孩!柳家的事情,谁弄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