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夏映秋赶忙赔礼道歉,不断地赔着不是。
就在夏映秋慌忙赔不是的时候,公交车又停下了。
“怎么回事?快闪开!”司机先生把头探出窗外,大吼道。
大家这时候才把注意力全部放出车外,看到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岁的妇女,穿着脏兮兮的花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活像一个乞丐似地立在大街上,挥舞着双臂拦住了公交车的去路。
看到这个女人之后,夏映秋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像有无数雷电瞬间击中了她的感官。自己不在家,果然出事了!
她赶忙冲到公交车门口,央求司机先生打开车门,冲出去把那位妇女拉到了一边,很无奈,又很愤恨的说:“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说,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吗?自己站在马路上有多危险,万一被车子撞到怎么办?”
夏映秋一边焦急的训斥着,一边忍不住委屈的眼泪落了下来。
原本还想狡辩的妇女看到她落泪了,马上就慌了手脚。伸手用脏兮兮的手帮她擦拭眼泪:“秋儿乖,是妈妈不好,妈妈这就回家,妈妈这就乖乖的,不再惹秋儿生气……”
这妇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小声的如同蚊子一般在呢喃。说着,她便迈着步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周围来来往往的车子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夏映秋既是焦急又是无奈。
无论她怎么呼唤,妈妈都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糟了,她又病发了,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草莓:“你看,我给你采回来了草莓,是西沟的草莓!”
“草莓!草莓!”夏妈妈停住了脚步,嘴里喃喃着,似乎还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没错,是西沟的草莓,你看!”夏映秋把怀中的草莓高高的举起来,在朝阳的印衬下显得格外的鲜艳漂亮,像一个个小精灵,充满了诱人的光芒。
“啊,真的是草莓!”看到了草莓,夏妈妈赶紧快步跑了回来,乖乖的呆在了夏映秋的身边。
站在不远处,跟着夏映秋下车的那位男士,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之后,心中无限的纠结。
这个女孩还真是蛮复杂的,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场景出现?
今天原本是想要赶时髦,新鲜的坐一次公交车回家的,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不由得呆立在了当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着她们就要走掉了,他不由得挠挠头,着急的喊道:“喂,你弄脏我的衣服,准备就这样走掉?”
夏映秋这时候才看到,这个有着微褐色皮肤的男子,正满脸困惑的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这人显然是弄糊涂了,对他而言,这一切像是一场突发的闹剧,他已弄不清楚到底自己遭遇了些什么,而看热闹的人已围了一大圈。
他摇摇头,不解的看著映秋,他接触到的是一对盈盈欲涕的,充满了乞谅和哀愁的眸子,这眸子使他更迷惑了,他茫茫然的问:“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到我家去好吗?我帮你把衣服弄干净!”夏映秋轻声的说。
“不要去!她妈妈是个疯子,她会杀掉你!”一个小孩嚷著。
再转过脸来瞪视著映秋,她微蹙著眉,对他苦恼而哀伤的摇摇头,低声说:“她不是疯子,你别听他们的!”
她的睫毛又黑又密,微微的向上翘著,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是坦白而凄凉的。他凝视著她,不自禁的扬了扬眉,这一切对他倒很富刺激性,管他是疯子也罢,不是疯子也罢,他总不能被一个小孩的虚言恐吓就吓跑了。
何况,何况,何况映秋那种诚诚恳恳的歉意,委委婉婉的邀请,和那份半忧伤半凄恻的哀愁,汇合成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他是无法抗拒的。于是,他对映秋说:“好吧!我跟你去!”
人群让开了,映秋带著那年轻人往家里走去。
“家”是简陋而窄小的,三间小平房,杂在一排矮小的砖房之间,大门和窗子就对著街,既无院落,也无藩篱。这整条巷子都是这种旧式建筑。明年,或者后年,这些房子都会被淘汰掉,那时,不知这群人会住到什么地方去。那年轻人模糊的想著,好奇的东张西望,似乎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异的环境里。
那人跟著映秋走进了屋内,一进门,夏妈妈已经乖乖坐在了一张小板凳上,眼巴巴地望着怀里的草莓,眼神中满是欣喜和期待。
映秋走到她身边,蹙著眉头,她有一肚子即待发泄的怒气,但是,这怒气很快就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用手温和的按在妈妈的肩上,凝视著她的眼睛,像吩咐小孩似的说:“去洗一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乖乖待在你房间里吃草莓,等吃饭的时候才许出来!”
夏妈妈顺从的站起身来,依旧小心翼翼的捧着草莓,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子,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口,她才忽然掉转头来,用充满期盼和渴望的眼光,望著映秋说:“秋儿不生气了?”
“你听话,我就不生气!”
“我听话!”夏妈妈脸上浮起一个憨厚的笑容。
映秋忧伤的看著他,低声的说:“恩,你快去吧!”
夏妈妈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光辉,咧开嘴,她欣悦的笑了,转身走掉了。等她消失在门背后,映秋才回过头来,望著那正站在那儿发愣的陌生人,显然,这一切都越来越使他糊涂而困惑,她看看他,这时才发现,他高大而挺拔,有一头浓厚的黑发,和一张轮廓很深的脸庞,高额头,高鼻子,黑而深的眼睛,和略带棱角的下巴。
“漂亮”有多少种不同的典型,这年轻人就是个典型的“男子汉”!
映秋指著藤椅,迟疑的说:“请坐,您……您贵姓?”
那年轻人慌忙说:“我姓柳,杨柳树的柳,我叫柳元枫,你呢?”他锐利的看著她。
“我叫夏映秋。”映秋看了看他衣服上的草莓渍,微微皱起眉,白色衣衫上的红色污渍,的确很难去除干净。奇怪的是这人从头到尾,也没对这场飞来横祸抱怨过或咒骂过一句,或者,他太意外,还来不及咒骂。
映秋看他坐进椅子里,就很快的说:“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
走进卧室,她立刻捧出一件深蓝色的T恤。递给元枫之后,便又折回了屋里。
再出来的时候,柳元枫已经换好了衣服。看到那件衣服穿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映秋愣了一下。这其实是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每当在重大日子里,父亲都会穿起这件T恤。
由于映像很深刻,就好像是刻在脑子里一般。所以,父亲走了之后,家里大部分东西都被她变卖掉了,却惟独留下了这间T恤,不为别的,只为在自己觉得很累,坚持不住的时候,能够摸摸、看看这件衣服,留个念想。
今天穿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夏映秋仿佛又看到过去父亲的影子。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胸膛比较父亲又宽阔了些,个子又高了些,身体壮实了些,皮肤黝黑了些……
呵呵,想到这些,好像才发现他们原本是两个人的事实。夏映秋不由自嘲微微一笑,那满是忧愁的眉目间,又散发出了一丝可爱的光芒。可惜那光芒稍纵即逝,让人都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这个女孩子痴痴地盯着自己看,就连身为“老江湖”的柳元枫,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再看到她一直痴呆的神情,那突然的一笑,又瞬间恢复的忧愁,这一系列小小的举动全部牵扯着他的心,他甚至都有了种想要轻轻抹平她轻皱眉目的冲动。
这个女孩子或许有着太多的故事,又有着太多的秘密和辛酸,由不得他不想仔细探究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