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张昕咧嘴笑了笑,用手在腰间拍了一下,“咱可是捉鬼专家!”车门“啪”地关上。小周和其余两个警员进了后车厢,轿车喷出一股青雾启动了。清门村距大王庄还有十几公里,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因此车开得很慢,后排三人在颠簸中竟昏昏欲睡。“嘿!”子君忽然喊醒小周:“前面有个岔口,往那边拐?”
“右边。”小周揉揉眼睛想继续睡,子君的疑问却没有停止:“刚才几个村民说清门村闹鬼,你怎么看?”相比子君和张昕这样的新市民,小周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他对此处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掌故也就多一些。“清门村经常听人说,但只去过一次,大概前年8月份吧,当时只是路过,没往村子里边走。”小周的语气十分平淡,作为新生代的青年,他理所当然地对闹鬼一事持否定态度,“闹鬼这个说法不科学,应当纯属讹传,鬼长什么样谁见过?”
“清门村确实闹鬼。”坐在小周左侧那大眼睛警员否定了前者的说法:“那个村子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上大三那年暑假,我跟几个同学探险时误入,发现村子很大却没有一个人,进去后怎么都走不出来,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指南针全部失灵,我们感到害怕不敢到房子里住,在雨中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脱离困境。第二次是我跟一帮驴友去的,时间是去年冬天,目的就是到清门村捉鬼,当天晚上,我们集体住在村中最大那间堂屋内,到了半夜,大家被奇怪而巨大的噪音惊醒,听到外面有小孩的跑动、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哭喊、还有战马嘶鸣和刀剑交锋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去看。第二天,我们发现屋外的雪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那地方是挺邪的。”小周右侧那小眼睛警员接住这个话茬,他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没有支持同乡的意见,“前段儿有几家电视台去做专题拍摄,拍的时候一切都正常,拍完回去就开始出事,一连死了好几个人,而拍下的画面当时很清晰,等拿到台里放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的脸都模糊难辨,背景还夹杂着奇怪的噪声。这事在网上流传很广,有文字图片也很视频,不知道是否经过技术处理,反正看上去挺吓人的,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去过。”
张昕吸口凉气,假装害怕说:“哟,我感觉有点尿急。”子君嗤笑:“露出本相了吧,还捉鬼专家,也就给吹个牛给自己壮壮胆子。”“我吹牛?”张昕红了脸,三分懊恼七分憋气地拨出手枪:“走着瞧吧,看几个小鬼厉害还是本警官牛X!”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轿车戛然停下,同时车顶“啪”地撕开个带着豁口的孔洞,众人惊骇地看着张昕,后者的枪口还在微微冒烟。
前车门打开了,子君纵身跳下,停了好几秒,其他人才把关注的目光转到车外,并纷纷下车。张昕看到,子君正从车轮边搀起一名受伤的男孩,并连连表达歉意。男孩额头上渗着血,好象比较忌惮那身警服,谨慎地拨开她的手,弯腰去扶倒在地上的电动车。
子君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喊小周去后备箱拿止血带。男孩推着沾满泥巴的电动车刚跨上去就被张昕喊住:“嘿,刘雯!”一直垂着的头抬起来了,众人看到一张俊秀无比的脸。男孩顶多十八九岁的年纪,衣着虽然普通,骨子里却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贵族气质,干净的脸面上合乎比例地安放着精致的五官,无论是嘴唇的外形还是眉毛的曲线,不管是眼窝的深浅还是下巴的弧度,任何细节都合乎完美的标准,整体搭配浑然天成、无可挑剔。如果上帝造人是真实的,那么这个男孩一定是老人家一时失手成就的另类,因为凡人不可能没有瑕疵。
看到张昕,男孩脸上掠过短暂的惊喜,随后又恢复漠然和紧张的神色。张昕大大咧咧走过去揽过对方的脖子,对其他人介绍说:“这就是常跟你们说的刘雯,我关系最铁的哥们儿,也是未来的superstar!”
子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刘雯脸上,她拿张昕跟眼前这男孩做了对比:前者体格健硕、棱角分明,阳刚之气十足,给人的感觉是敦厚可靠,后者骨骼俊朗、面目清秀,略带几分乖戾,给人的感觉是飘忽不定。看着他,子君忽然想到那块赤红色的古玉,既臻善至美又神秘难测。
这种关注不过是出自职业的敏感,外加一点点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却让张昕心里泛起阵阵醋意。子君从小周手里接过止血带准备给刘雯绷上时,张昕立刻抢过:“还是我来吧。”可能为顾及形象,刘雯边摇头边伸手阻挡,张昕啧了一声,后者遂不再坚持。
绷好之后,刘雯蓬松的头发恰巧掩住白色的布条,看上去并不明显,但他还是十分介意地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张昕叉着腰问:“你今天没演出?怎么跑这儿来了?”“没事。”刘雯似乎更为紧张,转头看了子君一眼,低声回道,“我先走了,你们忙。”话音未落,电动车就发动了,开出几十米后,他忽然摘掉头上的止血带抛在路边。
“嘿,这小子!”张昕冲刘雯的背影叨咕着。“有点意思。”子君脸上绽出一丝笑意,抠着手上的泥巴朝车头走,张昕跟在子君身后,小心揣摩这四个字的含义。
清门村坐落在弗宁市北约20公里处一个树木葱郁的峡谷之中,山势呈西南——东北走向,谷中有一条湍急的溪流。把轿车停在大路边,子君他们爬上一座矮小的山甸,从远处依稀可见枝叶间错落有致的红石房屋,想必就是清门村。子君注意到,村子两头各有一座庙宇状的建筑,于是问小周:“那是什么?”
“是庙。”小周答。子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两座庙均为砖瓦结构,规模不大,从破损的程度上看,存在时间不过几十年,前后无行人出入,顶端无青烟缭绕,于是就更感到奇怪:“既然是庙,为何没人去烧香呢?”“不是烧香用的,是要镇住清门村子的邪气。”小周解释道。
子君踮起脚四下张望,小周知道她在找什么,于是抬起胳膊点明方向:“石桥就在那儿,离村口大概两百多米。徒步过去只需十几分钟,开车得半个钟头。”子君点点头:“我们走过去。”
正在此时,谷中传来“呱——呱——呱”的鸣叫,单调、苍白、冷酷、嘶哑,像个即将断气的人被死神扼住了咽喉,在痛苦中凄然挣扎。紧接着,密林中发出“噗噜噜”的怪响,一只漆黑的大鸟从头顶凌空而过,未及看清是只什么鸟,只觉一股强风袭来,眼前出现成千上万只黑鸟,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巨大的投影瞬时淹没了整座山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