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细琐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成倍放大,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两个意志不坚的小子居然向后退了几步,显然动摇了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
黑暗中先后出现几片蓝盈盈的光,紧接着亮起一团黄黄的火苗,火苗飘忽着移向停尸台,“嘎嘎吱吱”的声响停止了,紧接着火苗消失,等它再次燃起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而叫声立刻让大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法医的助手已从抽屉里取出手电,圆圆的光晕照亮小半个屋子,众人收了手机,几片微弱的蓝光跟着消失了,光晕正中,老刑警右手捏着打火机,左手提着一只灰溜溜毛茸茸的东西冲大伙阴着脸:“这屋子里怎么会有老鼠?”那场景颇让人忍俊不禁。
子君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脸上保持着半分钟前的疑惑,不等在场者重新围拢,她开口继续向法医发问:“你刚才说死因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法医沉静依然:“尸体没有致命外伤,虽未经解剖,但就目前看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子君拿过手电,自上而下照着方孝武的尸体,她看到死者右颈窝到左胸有道暗紫色的抓痕,翻起的皮肉上挂着几小颗硬物,刚扬起右手,就听到张昕“哎”了一声。子君抬眼瞧着他,以为对方在提醒注意保护现场,因此摘掉左手的手套戴在右手,尔后探了下去。其实张昕担心的是尸毒,如此诡异的尸体不小心绝对不行!见子君带上胶皮手套,他张开的嘴巴才慢慢合上。
没错,粘在指尖哑哑反光的正是沙粒。子君又抓起死者的左手认真观察,指甲缝未发现与伤口处同样的沙粒,也没有一丁点破碎的皮肤组织,也就是说排除了自残的可能。换而言之,就是死者未遭遇难以忍受的不适,比如中毒或窒息。正如法医所述,抓痕虽重但并不致命,体表也看不出中毒迹象。再观察另一具尸体,伤痕几乎完全相同,他们都张大着嘴像在惨叫又像在呼喊,浑浊的眼睛可怕地向上翻起。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惊恐?真正的死因究竟在哪里?杀手到底是什么人?
拈着那颗直径约3mm的砂粒,子君兀自喃喃着:“奇怪,弗宁四面环山,且山石多为红色沉积岩,即使有风沙也是很细微的粉尘或暗红色石末儿,怎么会有金色的粗质沙粒?难道事发第一现场不在弗宁,而是在----山外的沙漠?”
老刑警洗完手回来,听到子君的话随即陷入沉思:“可尸体怎么会翻山越岭、百里迢迢从沙漠跑到这儿呢?”一高个子警员漫不经心地插嘴:“赶尸?”子君却认真接了他的话:“赶尸也应该赶回家啊,怎么能丢在半路上?哦,对了,起先发现尸体的那个村子叫什么?”
低个子警员:“清门村。”子君低头思付。老刑警看看手表,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小周明天安排人拍照片,发个认尸启示,然后带人到清门实地勘察,要多找人了解情况。”低个子警察应道:“是!”
老刑警又说:“华主任这边还得辛苦一下,如果死者家属允许,你得帮忙做尸体解剖,我们公安民警要重事实、讲证据,一切等结果出来才能下论断。”法医点头:“好。”“就这么着,散了吧。”老刑警背着手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住,“啊对了子君,你来下我办公室。”张昕看了子君一眼,后者随老刑警跨出门槛,没注意到他使来的颜色。
一串闷雷过后,密集的雨点从空中倾泻下来,等在轿车旁的张昕只好退回门廊下,他远远看到,队长办公室的灯亮着,一个黑影正站在窗边,他立刻警觉起来,刚向前跨出半步,黑影消失了。
“我的退休申请已经递上去,往后这个摊子就交给你了。”倚着沙发,老刑警用充满信任的目光看着对面椅子上的子君:“这不是我个人意见,而是领导们集体协商的结果,大家都看好你,而你也确实具备这个能力。”
子君谨慎地推辞:“肖队过奖了,我们刑侦大队能有今天,是跟您多年的努力分不开的。就算我有那么一点成绩,也是大家配合与支持的结果。我还年轻需要多历练,即使您要退休,也应该举荐更有经验的同志来带领这支队伍。”
“还有谁比你更优秀、更让人放心呢?一年内立过两次三等功,一个二等功,除了你杜子君谁有这么好的成绩!”老刑警呵呵笑了两声,继而感慨起来:“***说得好啊,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我是50后,我的上一任是40后,现在轮到你是80后,后生可畏啊!”
子君笑着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老刑警从裤子口袋摸出半盒红塔山,取出一支抽填进嘴里,点上吸了一口,表情跟着严肃起来:“子君哪,我隐隐有种感觉,就是今天这个案子实在非同寻常,不但谜底藏得深而且极其凶险,你可千万要小心。我马上要离开了,没什么给你的,就留几句话吧,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坚忍、信念。在局里干了30年,这是我最大的收获。你得记住,不管遇到多大困难、多大压力都要学会忍耐,因为案子终究是挺不过人的;无论前景多迷茫、头脑多困惑,都不能丢掉信念,别人可以动摇你不可以,别人可以放弃你不可以,因为你是这个团队的首领。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
“明白。”子君诚恳地点着头,眼睛有些潮红。肖队长既是顶头上司,也是一位另人尊敬的长者,这些谆谆教导另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失踪8个月的父亲。
老刑警宽慰地弹着烟灰:“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去吧。”子君缓缓起身:“好,您也早些回去。”老刑警点点头,把手里的烟头拧灭在空空的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支续着火。
迈出办公室的门,子君发现不远处的一堵墙下站着个人,身高有两米,戴黑色斗篷,穿黑色长袍,很像西方神话故事里守护神殿的卫士,只是面孔隔着雨帘模糊不清,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闪电的亮光稍纵即逝,黑暗迅速淹没踪迹,等光线再次亮起的时候,黑衣人消失了。
老刑警从门里探出头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子君说没事。老刑警见雨下得紧,就递把雨伞过来,说屋里还有一把,这把你拿去吧。子君接过伞说声谢谢,然后撑开伞走进雨中。路过那堵墙下,她停了脚步,对于刚才看到的黑衣人,她觉得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可既然是人,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到处是三米以上的高墙,难道插翅飞了不成?又是一个亮闪,前方十几米的餐厅门口似有黑影摆动,她摸出手枪握在手中小心跟过去。这次盯死了,目标没有移走,还差大约两米的时候,她跃至跟前持枪喊道:“不许动!”黑影果然不动,凑近一看,是一只挂在冬青树上的黑色塑料袋!子君暗笑:都怪自己精神太紧张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有哪个作奸犯科的敢来滋扰。刚松上一口气,就发觉有只冰凉的手搭上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