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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或不爱(一)

餐厅外环着一方白色木漆篱笆,地上散落着几片随风飘落的叶子,墙角周围种着的兰草十分繁茂,雕花的窗棂在透明的无色玻璃上显出浅浅的倒影,灰褐色的木门朝内开着。跨过门槛,走进一看,屋子虽有些古旧,装修却显得大气,餐厅色调以淡绿和吉他色为主,南边是一面书墙,摆满了各种古籍,北边淡绿色的墙壁上有一块留言区,以厚重的棕色为底色,上面贴满了彩色的便利贴,应该是客人的留言。橡木材质的餐桌、橱柜和书架柔和的光感与飘逸的淡绿墙面相互辉映,构成现代与古典的交融,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原来这是一家书房餐厅。

这样的餐厅倒很少见,雨晗还以为刘心阳会带她去烛光餐厅之类的地方,看着周围静静读书品茶的人们,雨晗不禁莞尔一笑,是自己变得俗气了。

老板上来与刘心阳打招呼,刘心阳放开了雨晗的手,雨晗向老板微微点头,便向书柜走去。

书柜上陈列着各种书籍,历史地理、人文旅游、古典现代、甚至中外名家无一不有,书虽多,却不凌乱,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各层书架上,雨晗随手抽出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打开书页,夹在书中的一片枫叶滑落在地上,雨晗躬身捡起,上面写着娟秀的一行字“我在你的故事里书写我的故事”。

雨晗心里莫名悸动,还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雨晗也是这样静静坐在图书馆明亮的落地窗前,抬着张爱玲的小说,一字一句地读着,那样轻如飘絮若有似无却又如潺潺流水绵延不绝的感动仿佛印迹刻进了骨子里,让人欲罢不能,雨晗一口气读完《倾城之恋》,心里突然像空了一块似的,回想着那句话: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

是啊,谁知道呢,白流苏与范柳原是否真的相爱,还是种种原因促成了他们的结合,两个人只是将就,只是凑合,恰巧命运把他们拴在一起,所以也就这样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找一个人相依相偎,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爱的都不重要吗?

一座城市的颠覆成全了白流苏,可是假如香港不沦陷,范柳原是不是真的就不会回来了?如果是,这样的男人雨晗宁愿不要,因为他是退而求其次才选她的,她不是他的唯一。

想不到自己遇到了,并且当他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为了前程放弃她而今又回来时,她还是放不下,或许只有深爱过,才明白什么是刻骨铭心。

总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记忆中总是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们念念不忘,让我们爱到忘了自己是谁。

刘心阳走过来站在雨晗身后,看见她手中已然发皱的枫叶,他伸手接了过去,那行字映入眼帘,他不觉靠近雨晗,耳语道:“你是我的故事。”雨晗耳根一热,微微侧首,粉色的耳廓似被刘心阳的薄唇轻轻擦过,心跳骤然加快,雨晗不管他,将视线移向书本,刘心阳仍然站着不动,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弄得雨晗耳根痒痒的,雨晗定了定心神,继续看向书本,刘心阳的懒懒的声音却在耳旁响起:“我记得你从打开书就在看这一页……”

“我喜欢这一页,要把它被下来不行啊?”雨晗的心不在焉被他揭穿,于是强词夺理。

“是么?刚巧我也很喜欢这一段,背给我听。”说着刘心阳又走近了些。

“我——”雨晗的脸瞬间通红,她回头看着刘心阳,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谁知刘心阳这么较真,差点忘了他无理取闹的功夫从来不输给她。以前两个人闹别扭,很多时候是雨晗妥协的,总是这样,无意中中了他设下的圈套,然后莫名其妙就犯,莫名其妙地不再生气。

刘心阳得意地看着雨晗,想看看她要怎么办,他知道她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雨晗瞪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枫叶,重新夹进书里,“啪”地合上书本,放回书架,便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向一张餐桌。

刘心阳看着她生气的背影,竟然觉得她可爱。自己一个人无趣地干站了一会儿,就走过去落座。

“生气了?”刘心阳一副嬉皮笑脸。

雨晗白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刘心阳盯着她看,一身淡绿色的衣裙,丝质白色齐腰短外套,白皙的胸前是一条水晶的四叶草项链,很符合这里的风格,要是把扎紧的长发披散下来,就更好了,这样想着,刘心阳突然倾身向前,手伸到雨晗脑后,雨晗惊呼:“你干嘛?”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雨晗的发卡松开,如瀑布般的长发瞬间在脑后倾泻开来,雨晗的惊呼引起旁人的注视,雨晗又气又恼,狠狠瞪着刘心阳。

刘心阳嘿嘿笑,“这才像你……”雨晗再看他,却碰上他眼里的温柔笑意,便再也绷不住,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一顿饭后,不知不觉两人竟坐到晚上九点钟,窗外夏夜的风挑逗着绿荫,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似那葡萄架下的夏日私语,轻柔而充满魔力。

走出餐厅,外面只有长廊上挂着一盏光线昏暗的白炽灯,灯盏还在风里摇晃,似乎风再猛烈些就会掉下来,经历了白天蜜蜂袭击的那一幕,雨晗对这条长廊有些恐惧,迟迟迈不开步子,刘心阳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没想到她这么胆小,索性将她揽入怀里,雨晗一个趄趔,差点摔下去,刘心阳拉了她一把,将她拥得更紧。

雨晗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轻声说:“放开我……”轻柔的语调在微凉的夜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蛊惑,短短的三个字飘进刘心阳的耳朵里,旋即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刘心阳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调笑道:“我怕你会摔着。”

雨晗无奈,明明被他占便宜了,他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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