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
很美很浪漫的诗,但请不要以为这里发生着很美很浪漫的事情,这是我在给我们班的“宝贝”学生们上课,今天学的就是这篇《蒹葭》。
真不知道编写教科书的大神们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学生都开放前卫成这样了,还要把这一类诗词编在课本里,害得我们这些老师上课时窘迫不已。而对于我这种“女必剩客”来说,更多了一层难以启齿的含义。加之我这帮宝贝学生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瞧这不,我课文还没读完,后边那片又开始窃窃发笑了。
虽然我的声音优美舒缓、抑扬顿挫,不脸红的炫耀一句,俺可以获过诗词朗诵大赛一等奖滴,但无奈我这帮“宝贝”学生的心思都不在诗词文义里边。
我只好停下朗读,冲着笑得最凶的学生叫道:“蒋涵婷,你笑什么?”
蒋涵婷使劲儿憋住笑脸,指指后边的男生说:“老师,他刚刚说……”她含糊地停下了。
“说什么?”我追问。
另一个男生补充道:“老师,欧阳漠北说,你就是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
哗——
全班笑翻。
我的脸青一块、红一块、蓝一块、紫一块。领教了吗?这就是剩女的生活,连我的学生都开始调戏我!而下边的情节更精彩绝伦。
罪恶之源的欧阳漠北说话了:“老师,最近好像没见那个阿猪来找你?”
阿猪是姑姑前不久给我介绍的对象,在县检察院工作,人长得白白肥肥的,公检法嘛,天天吃吃喝喝,养不成肥猪的才怪呢。阿猪是我的学生给人家起的绰号,每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只要被我的学生瞧见了,肯定第二天人家就有了绰号。
这个快把我气疯的欧阳漠北还没等我训他,又说话了:“老师,你可千万别嫁给那个阿猪啊,他跟你那简直就是癞蛤蟆与天鹅。要不,你再等几年,我大学毕业后一准儿娶你。”
我们班就像“小男孩”原子弹落在广岛之后的一瞬间……
看吧,我的剩女生活有多悲惨!连我的学生都敢适时的调戏我,我宁愿被流氓调戏,也比被自己的学生调戏的感觉好受一些。
简单介绍一下这个欧阳漠北,他是我们一中的一大怪才。多才多艺、成绩也不错、外表阳光帅气、家境优越,算是全校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而让我感觉离谱的是,这个孩子心理太过成熟,可能是我网络小说看多了,有时候我就怀疑他是不是穿越来的?还有,他对同龄女孩没有兴趣,反倒对比他大的女人们比较感兴趣,这个还比较好理解,我认为他有严重的恋母情结。但相处起来就比较麻烦了,特别是遇上我这个未婚的大龄女青年班主任,我们之间的关系处理起来就越发的微妙而难以把握。但必须声明的是,本人对小男孩毫无兴趣,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我还是希望找个比我还大的男人来依靠。
上完课,狼狈地逃回办公室,邻班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问我:“小雪,你们班上课发生什么了?那么热闹!”
“哦,我们班学生在即兴表演,呵呵呵……”对付这种爱说闲话、爱打听人隐私的女喇叭,我的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假,特别是最后笑的那几声很便秘,下次一定更正。
她不说什么了,我倒了一杯水,坐下来喘口气。水还没喝进肚里,手机响了,妈妈打来的。
“有事吗?妈。”
“你姑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在县政府工作,你什么时候去见见?”
“她不是刚给介绍了一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吗?”
“傻丫头,检察院那个是个临时工,你姑说不一定能转正,政府这个端的可是铁饭碗,他家里……”以下省略老妈大人一万字的唠叨。
“好吧,妈,你看着安排吧,除了周一周四我值班,其它时候都行。”我只能违心地答应妈妈的安排,不然她不会让我安宁的。
今天我剩到三零大岁依然没嫁出去,主要是老妈的功劳。
我出生在北方农村,母亲是农民,父亲以前在县里一个国家机关工作,算是正式编制的干部。因为我已经有两个姐姐,在农村,家里没有男孩就会被人看不起,父母特别想要个男孩,所以就生了我。当他们用冒着满眼小JJ的目光掀开裹着我的小褥子时,他们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这是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爸爸喃喃道。
但这就是真的,我与两位姐姐一样,是一个没有他们所渴望的小JJ的黄毛丫头。可并不因为我是个女孩就不违犯计划生育了,我国的宪法里明文规定,社会主义中国男女平等。除了巨额的罚款之外,父亲还被开除的公职。这对我们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是场灾难。妈妈一直不喜欢我,说我是来祸害家里的。爸爸却不因为我给他带来的灾难而对我有偏见,他甚至对我比对两个姐姐还要疼爱有佳。
所以我对父母一直有一种亏欠感,也正是这种亏欠感让我每一次都违心地任妈妈安排去相亲,甚至违心地错过自己喜欢但家境差、妈妈不同的男孩。
我的父母和我们姐妹三人一年四季在地里辛苦的劳作着,维持着这个贫困的家庭。我在记事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摘棉花、锄草,所以直到今天我的手上还有厚厚的茧皮。
家里的情况因为我十二岁那年,弟弟的出生发生了改变。我们家里终于有了男孩,父母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人口多了,就需要挣更多的钱来养活,两个姐姐都早早辍学帮助家里。我的学习成绩比她们好,并且上学再苦,我也不说不上,就这样妈妈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把我供到了高中毕业。所有人都以为我的学习生涯该结束了,因为那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升学率很低,只有前几名才能考上大学,我的成绩在班里仅仅是中上游。
连班主任都没想到,我的分数居然超过了专科线,并且被省会一所不错的师范专科录取。然后妈妈撅着嘴,爸爸咬着牙,给我凑够了学费,送我坐上了开往省城的车。
我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和幸运都是因为我们这届师范生是最后一届包分配的学生。毕业后,代了半年课后,我被正式分配到一所乡中教学,教了差不多两年后,通过关系,也凭自己一些实力,被调到县一中教语文。
一般人看来,我是很幸运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宁愿走另外一条路,不要有人来分管我的工作,自己去打拼出一条自己的路来,那样我活的一定比现在快乐,不用背负剩女、相亲和完成妈妈嫁入豪门的心愿这三座大山。
我的两个姐姐结婚较早,一个嫁给本村的农民,一个嫁给邻村的农民,接过父母手里的火炬,依然做着农民。
两个姐姐虽不说如花似玉,但也是村里有名的美女,但依然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天天在地里劳作。妈妈就非常后悔把两个姐姐嫁错了,然后她就非常自然的把最重的筹码压在了我的身上。
在妈妈看来,我是大学毕业,又在一中当老师,长得还如花似玉(当然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漂亮,我给自己的评价一直都是清秀有余美丽不足),所以一定要嫁个好人家。她给我定的标准是:第一,县城必须有房产,而且还要是独门独院的小洋楼;第二,女婿必须有铁饭碗,就是公务员;第三,公婆在结婚是必须过户给我六位数以上的流动资金。
这个标准在我们那个小县城无疑就属于豪门,奔着这个标准,我十年的青春在妈妈挑三拣四和我无奈的等待中蹉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