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过三遍,潜丽琴就醒了。推了推旁边的杨勇,轻声问他:“你不觉得咱女儿很内向吗?昨天除了说一句‘想睡觉’,问她话就都是嗯嗯啊啊了?”
半晌才传来杨勇的声音:“这不刚回来吗?金田话她怎么听得懂?”
潜丽琴想想也对:“那昨天她就愿意跟你走?”
“哪能?”想起当时女儿哭得惊天动地,杨勇不由苦笑。“是新莲带她一起到的罗店口国道,说买小梳子给她,车来了,我抱起来就走。”
“哦……”潜丽琴也沉默了会儿。“这孩子还算乖的,回来就一直文文静静地坐着,走路也轻手轻脚的……哎,你发现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水嫩的青菜,她都嚼出渣吐在桌上。”
“呵呵,这不是新莲和水莲教得好嘛。”
“嗯,这几年倒多亏了她们俩带着。给她们做的衣服还合适吗?”
“还好,她们很喜欢。豆,一盘匣干”……
一阵唏嗦的穿衣声,不久夫妻俩就开门出去了。
潜小麦心潮澎湃,听墙角啊,赤果果的听墙角啊。想不到自己还会有听明白墙角的一天,上苍啊,我是多么由衷地感谢你!这种时候,自己是不是为了把小梳子被人拐了,已经不重要。反正,大人总是忽悠小孩,当咱小孩智商低啊。
当然,墙角听得这么清晰,也得益于潜小麦的房间就在夫妻俩隔壁。
潜小麦的住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小窝。十几个平方,除了一张简易的木制平板床与粗糙老木桌外,别无他物。也没有独自出入的门,与杨勇潜丽琴的房间仅隔着一层木板,进出都得经过他们房间。
这在农村说来实在是小,无奈潜家的房子本就不宽绰。据说,这座土木结构的普通四合院还是太公潜顺美手里起的,四周土坯筑墙,里间条梁隔间用的都是木料。太公有两个儿子,于是,四合院一分为二,爷爷潜锡理分得右手房,已故的大伯公潜永理分得左手房,中间堂屋、天井、大门、过道共用。右手房中,潜家爷爷奶奶用着前半段,在路边墙上打了个大的窗户开了家小杂货店,往里是老两口的卧室与厨房。杨勇潜丽琴用着后半段,一间大的厢房隔成两小间,一个小厨房,后小门出去是猪栏鸡舍,一部木楼梯通楼上,放些杂货与柴禾。这样,自家人倒是住得下,但偶尔要是过来个客人,就一番手忙脚乱了。
潜小麦穿上衣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开始飘香,猪食也煮得差不多了。潜小麦没有吱声,径自走到灶前,帮忙烧起火来。
潜丽琴看了心里不由叹息,到底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跟自己不亲近,回来一天了,还没叫过自己“妈妈”呢。慢慢来吧,孩子毕竟还小。
那厢,潜小麦也是心急。总不能完全和前世一样,作个闷声不吭的影子吧。只是该怎么入手呢?甭看潜小麦前世活了二十六个年头,对这些她还真是一窍不通。现在看来以前自己真的太过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了,都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炼亦文章,看来自己得好好从头学起。先就以不变应万变吧,根据早上听墙角得到的情报,他们不都以为自己听不懂金田话吗?看来自己还得再说上一阵子的罗店话。
等饭菜都准备好端上桌,父亲杨勇也背着锄头从菜园地回来了。手里带着把绿油油鲜嫩的苋菜。就像排练好似的,潜小海醒来,掐着吃饭时间喊妈妈了。
饭间,杨勇给潜小麦夹了筷子青菜,用罗店话叫她“多嗲些”。
潜小海两颊塞得满满的,见状也伸出小指头指着要青菜,杨勇也遂他意,往他的碗里夹了几根。小家伙全部扒进嘴里,扎巴着嘴对大家直笑:“多……嗲些”。
惹得一家人不由大笑。真是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