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婆婆来了,小雪的生活和从前不再一样,这种新生活,可以说,应该是第二天,看到婆婆把一大盆的红辣椒烧螃蟹端上来正式拉开序幕的。
小雪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生得皮肤白嫩,五官精致,她也十分的爱惜自己一身的皮肤,所以在饮食上也特别的注意。
看到那盆红红的辣椒,她自然是一筷子都没有碰。
婆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气,鼻子里哼一声,和着文龙继续吃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雪的同事也都知道小雪的婆婆从老家过来了,每天下班的时候,同事看着小雪收拾手袋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用羡慕的语气对她说道:“小雪真幸福呀,有婆婆烧饭给你吃。”
小雪听到这句话,就哭笑不得。
婆婆来了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婆婆天天围着厨房转,每天比他们还要起得早,晚上比他们睡得还要晚,她忙进忙出,小雪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在厨房里忙着,说婆婆没有为这个家操心也是假的。
婆婆在忙什么?
忙着给他们做早饭,做晚饭。
每天早上,她和文龙收拾收拾准备开门出去上班时,婆婆就把热气腾腾的早餐端到桌子上来,什么肉包子,菜包子,白面馒头,玉米馒头,巧克力馒头,三角卷,菜煎饼,肉煎饼,各种各样的面食,每天换着花样给他们做。
除了面食,还有各种各样的稀饭,绿豆稀饭,红薯稀饭,豆汁稀饭,黑米稀饭,山芋稀饭,各式各样。
每天换着口味给他们熬。
说婆婆不心灵手巧,不勤快也是假的。
看到那么多面食,小雪心里也是惊叹的,那样花样繁多的面食,一个个看起来那么诱人好看,根本不比外面早摊上或者超市上买的差。
但是他们以前早上是不在家吃早餐的,最多在路上买一个面包或者吃一瓶酸奶豆浆什么的就解决了。
所以每天早上,当小雪和文龙要匆匆出门时,婆婆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和稀饭出来,对他们道:“不要急,吃了早饭再走。”
文龙就看了看时间,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妈,没时间了。”
老人便不再说话,极为麻利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个袋子,给他们每人拿了几个包子馒头或者煎饼饺子之类,一人一包的塞到他们手里,对他们道:“没时间就路上吃,早餐最重要,怎么能不吃,饿坏了怎么好。”
小雪从婆婆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早餐,那些精致的面食透过袋子把温度传到她手上来,那一刻,她还是很感动的,想着有一个老人在身边照顾自己真好啊。
这是婆婆来了,她感觉到的好处。
但是每天早上吃面食不要紧,或者一两天都吃面食不要紧,最可怕的就是不但餐餐吃,而且天天吃。
这半个月来,小雪每天回到家里吃晚饭,餐桌上迎接她的,从来都是面食,面条,饺子,煎饼,红豆包,馒头,再配上一种稀饭,再加上几个菜,就是他们的晚饭。
她发了疯的想吃米饭,但是家里不做了,家里面半个月没吃到米饭。
她从小到大生长在南方,吃的就是白米饭,在单位吃的中饭,她平常吃的都是面条,因为附近只有一个面馆,以前因为回家可以吃到饭,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在外面也是面食,回家吃的也是面食,半个月下来,她就受不了了。
这些话,不能对婆婆说,只能晚上睡觉的时候,对自己的老公偷偷说。
“文龙,我想吃米饭,我单位附近只有一家面馆,学校里的饭菜太难吃了,食堂又远,还要和学生去挤,我不想去,你能不能叫妈买点米回来,偶乐做一餐米饭吃啊。”
文龙听到她这话,便笑道:“可以呀,傻瓜,你可以和妈去说啊,妈肯定会同意的。”
小雪说道:“那是你妈,可不是我妈,我可不敢说。”
到了第二天,老人把早餐塞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文龙就说道:“妈,我想吃米饭了,你今天抽空去买一袋米回来吧。“
老人原本笑着的一张脸突然就一沉,没有吱声。
小雪心虚的低下头去,虽然婆婆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已经感觉到婆婆肯定知道是她的意思,文龙从小吃面食吃得不知多开心呢,突然提出想吃米饭肯定是她的主意。
看到老人突然拉下来的脸色,小雪真的很后悔,她在心里对自己道,说什么啊,去学校食堂吃和学生挤一下会死啊,现在你看看,老太太又不高兴了。
看到老人突然不高兴,她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对老人说道:“妈,不用去买米了,面食也蛮好吃的。”
想着她知道是她江小雪要吃米饭,索性就承认了。
两个人去上班,到了晚边时,刚到家,老人看她一眼,认真道:“今天晚上我们吃米饭。”
起初小雪心里还蛮感动的,笑了笑,说道:“谢谢妈。”
吃饭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而且甜言蜜语说了许多,夸老人厨艺好,“妈、妈”这样的称呼也甜蜜蜜的叫了许多声。
老人倒是一脸的笑。
事情这样过去,小雪想着以后就没问题了,想吃米饭就可以吃,但是她发现不是这样的,第二天下班回来,发现餐桌上吃的又是饺子,她想着昨天刚吃了米饭,今天不吃很正常,所以没有吭声,第三天下班回来,发玑餐桌上摆的是煎饼,仍然没有米饭,她也还是没有作声,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仍然是变着花样的各种面食。
她又开始十分想念米饭了,想起家里那才吃了一餐的大米,到了晚上,她又在枕边对文龙说道:“文龙,我吃不惯面食,我想吃米饭。”
文龙说:“真是傻丫头,这家也是你的啊,你想吃要妈给你做。”
小雪只觉得心酸,这家还是她的吗,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不敢跟妈说啊。”
文龙把她抱在怀里,对她笑道:“那你晚上回家了,自己淘了米煮不就行了。”
小雪说道:“这个有什么意思,工作了一天,你们饭都做好了,我再另外煮饭这像话吗?”
文龙说:“怎么不像话?”
小雪不吭声了,想着这明明是自己的家,为什么吃个饭都要问三问四,求这求那的呢。
文龙大概也感觉到她的不开心,对她道:“好,我明天和妈去说。”
到了第二天下班,老太太坐在餐桌前,对他们宣布道:“今天吃米饭。”
以后也是如此。
每次小雪实在受不了,发疯的想吃米饭时,就得向文龙提出来,由文龙转告,然后老太太做一餐米饭,吃饭前都会刻意提出来“今天我们吃米饭。”
小雪严重的感觉自己是局外人。
到了后来,看着那袋米总算是要吃完了,文龙对她道:“家里没米了,要不要去买啊。”
小雪已经打算放弃在家里吃米饭,所以她没有吭声。
老太太走过来,对她说道:“小雪啊,你不是喜欢吃米饭啊,要不要买啊?”
小雪就勉强笑笑,说道:“不用了,妈,面食也好吃,吃惯了吃什么都一样。”
老人就没有再吭声。
小雪就再也在家里吃不到米饭了,她也知道只要她跟文龙提出来,文龙肯定会让他老妈去买,但是小雪想着这样做没意思,只不过一碗大米饭,她却要求来求去,好像在人家面前讨饭吃一样,这是她的家啊,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她宁愿吃不喜欢吃的面食,宁愿饿肚子。
为了解决自己对米饭的思念,她开始中午和着学生一起去挤食堂,同事看到她在食堂吃饭,对她笑道:“你怎么中午不叫面条了?”
小雪笑了笑,说道:“不叫了,吃米饭好,我喜欢吃米饭。”
同事哈哈笑,说道:“米饭有什么好吃的,在家里没吃够啊,那食堂没油水,和学生去挤多辛苦啊。”
小雪就只是笑,一肚子了的委屈。
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情。
除此之处,还有许多事情,自从婆婆来了之后,小雪就发现这个家不再是她的家,而是变成了婆婆的家,婆婆在无形中掌握了权力,并且行使得很好,她对于他们的工作生活饮食消费等等方面都管理得十分到位,对于小雪也是严加管教。
比如说,小雪周末或者晚上在家的时候,她会买一些零食回来,她喜欢吃东西,水果酸奶是不断的,然后回到家里,因为上班太累了,再加上休息一会,晚上还要写稿子,所以回到家,吃完饭,洗几个碗,就回自己房里了,泡了一杯茶,旁边放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然后对着电脑写自己的文章。
婆婆很看不过去,她总是对文龙说道:“你这个媳妇啊,太懒了太好吃了,典型的好吃懒做,嫁了人怎么还能这样,你妈我当年嫁给你爸的时候,一早忙到晚,都没有松一口气的时候,你看看她,回到家就吃饭,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里。”
文龙只能陪笑脸,对他妈道:“妈,小雪在她自己家也是什么事都不做的,她妈妈是个女强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她们两姐妹从小都是保姆侍候着的,所以没有做家务的习惯。”
老太太听到小雪家有保姆,一时间也没有吭声。
一会又说道:“可也太懒了,现在不是请不起保姆吗,我看到她啊,回家从不做家务,家里的家具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她自己的衣服也是一个星期才洗了一次,脏衣服丢在浴室里,天天放在那,不发臭啊,儿子啊,妈没来之前,你过的啥日子啊。”
文龙就只有笑。
老太太来了之后,他们的生活的确是改变了,以前小雪一个星期打扫一次房间卫生,一个星期洗一次衣服,这些事情通常留在周末做。
但是老太太来了之后,她周末不用做这些了。
老太太每天打扫房间,每天清理一次卫生间,把他们的脏衣服,包括她的胸罩,文龙的内裤以及她的内裤全洗了。
老太太舍不得用洗衣机,全部都是手洗。
也舍不得用洗衣粉,舍不得多用水,洗的衣服不干净。
第一次发现自己和文龙的衣服被婆婆洗了之后,小雪还很感动,又有点不安,他们的内衣裤,有时候残存着他们在一起亲蜜时的痕迹,想着老人给他们洗的时候会看到,小雪心里就很害臊,仿佛最隐私的部位都让婆婆知道了。
但是想想老人给他们洗衣服,很不容易,所以当老太太捧着洗好的衣服送到她面前时,她是立马堆上笑脸,真诚的说道:“谢谢妈,妈,你真好。”
老人笑笑,把衣服放在她面前。
等到老人走后,小雪想穿一件洗好的衣服,展开来一细看,才发现那衣服上面有很多白色的痕迹,那是没有洗干净的洗衣粉,她又看了其它几件,发现件件如此,原先的脏衣服不但没洗干净,反而沾上了洗衣粉,更显脏了。
小雪就心疼极了,她和文龙都是要不不买衣服,要买就买好的,衣服都是上千块一件,文胸内裤都是好几百的。
看到好衣服被这么糟蹋,她心里很难过。
后来她也看明白了,老太太之所以洗不干净衣服,不是她洗衣粉放多了,她洗衣粉其实放得很少,之所以洗不干净,是因为她舍不得用水,她衣服用水冲一遍就拿去晾了,自然洗衣粉冲不掉。
小雪明白过来,就再也不想让老太太洗衣服了,但是她总是要上班的,所以她前脚一走,老太太后腿就把所有脏衣服都搜出来,全部洗了。
有时候小雪把内衣裤塞到枕头底下藏起来,把大衣挂在衣柜里,装作干净衣服,精明的婆婆都找到了,第二天捧着洗好的衣服送到她面前,还不无得意的说:“你看,这件红大衣都脏了,你还挂在衣柜里,我帮你洗了,你昨天穿过的。”
小雪就无语了。
没办法只得找文龙去说。
文龙也有心烦的时候,对她说道:“小雪,你有什么事,和我妈直接去讲,你这样和我说,也不是个事。”
小雪就很委屈,对他说道:“我敢跟她讲吗,她会听我的吗?这些衣服你看看,她怎么洗的,她不洗我不会怪她,我还不想让她洗,我放在那里一个星期洗一次怎么了,谁叫她每天洗?洗了还不洗干净,把衣服全洗皱了。”
她把衣服扔给文龙看。
文龙看她十分委屈,对她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和妈去说行吧。”
他摇着头,走去和老人说。
先和老人聊了几句其它的,然后才慢慢鼓起勇气提了出来,对老人和气的说道:“妈,这衣服你以后不要洗了,您年纪大了,在家里看看电视吧,衣服让小雪回来洗。”
老人立马说道:“是她不让我洗是不是?她凭什么不让我洗?我还不想洗她的呢,我洗我儿子的!”
文龙立马说道:“妈,不是的,小雪没这意思,是我发现这衣服洗得不够好,我有时候穿出去别说都说我呢。”
老人大声说道:“是她嫌我洗不干净啊!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我辛辛苦苦给她洗衣做饭,她还嫌这嫌那,这洗衣做饭不是做媳妇该做的吗?”
然后老人就对着小雪站的房间骂道:“不识好人心,做媳妇是这样做的啊,没见过这样做媳妇的,你嫌脏,你走啊,我给我儿子做饭吃,给我儿子洗衣服,我还不想给你洗呢。”
小雪就眼泪汪汪,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大错误,文龙说的没错,她有事不能找他去提,他去提了,老人反正都认为是她的意见,老人觉得和她儿子没有任何问题,儿子不会怪她,怪她的只有她江小雪。
小雪把那一堆洗得皱皱的衣服丢在一旁,想着这生活就像这被反复弄脏的衣服一样,不管再怎么努力洗涤,估计也回不到先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