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动声渐渐移近,左动的心神一动,从那种玄妙的境界中脱身出来。
蓦然间草屑激扬,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已经闪现在他视线之中,左动向后暴退,心神尚未平复,一个声音已传入耳内:“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出现在左平动面前的人影正是苏雅,此时她的手上还提着一只灰毛野兔,野兔头颈处还不断地有鲜血滴下,显然是刚死不久。
“你出去就是为了打这只兔子?”左动惊奇地问,心里对苏雅刮目相看,本来只以为她这种女强人型的女人,应该根本不会想到做这种事才对。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呵呵,刚刚看你倒头大睡,想想我也没什么事,出去看看地形,顺便就打了只野兔。”
苏雅面上露出一个非常女性化的表情。
要是现在她手那些手下在她面前,恐怕真的都要发疯,在他们的印象中,还从来没看见过苏雅露出这样的笑容,淡淡的,但非常纯净,没有夹杂任何其他的东西,就像是一道早上的阳光,很轻易就能渗透进人的心里,让人感染上那一份温暖。
其实苏雅也在奇怪,为什么自己面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会产生不出任何戒备的心,那可是极为少有的时刻,从她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光,每一天都是生活在争斗中,那虽然是她向往的生活,有时却也会有点厌倦。或许,面对这个“小男孩”,自己的心里被触发了柔软的那一面吧,她的心里只好这样想。
左动也感觉到了苏雅的变化,她好象有点变得比初见面时温柔了,这种变化还挺不错的,左动心想,至少也让自己不用随时提防着她用话来套自己,就算是两个眼睛,也能够多享受一番秀丽的景色,古人云,秀色可餐,总还是有些道理的。更何况,其实苏雅绝对算得上一个大美人,这也是让左动很奇怪的一点,像这样的一个美女,怎么会选择去做警察,而且还是刑侦队的,那原本可是专门属于男人的领域,充满了无处不在的凶险。
左动想不通,不过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多想,这也是他的做人原则,于是就摇摇头,把那些恼人的思绪抛出脑外。
“那兔子怎么做?”他问。
苏雅浅浅一笑,微黑的面部出现一抹没好气的表情,说:“不用你来担心,做点吃的我还是会的,别把我想象成一个什么家务也不会做的女强人。”
左动好奇地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怎么还会有空想到要自己去做饭菜呢!”
苏雅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每一个人的生活里,总有忙碌的时候,也有安静的时候,一个人的心也是这样,有时需要生活中的刺激来给它一点活力,有时又需要一片宁静的空间,可以让它安心的休憩,我也不能例外,所以,烧菜做饭,就成了我心里什么都不用去想的安宁时刻。”
左动同情地点了点头,颇有体会地道:“应该是这样吧,每一个人,心里其实都需要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那样,让疲惫的心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就仍会拥有奋斗的力量。”
苏雅噗嗤一声娇笑,两只眼睛里满是笑意,道:“你年纪小小的,感慨倒是蛮多的嘛。”
左动心想你若是知道我的真实生活就不会这么惊讶了,那倒也是,他从三年前加入黄老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只是简单的学生了。
有时候,左动仍会羡慕那些过着正常学生生活的同龄人,他们每天除了上学外,对未来充满了梦想,可以看自己喜欢看的小说,可以偷偷地暗恋着某个美丽的女孩,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既平凡又宁静的,那种生活状态,已离他有无限大的差距。
苏雅看来倒的确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对于做点吃的东西颇为在行,除打了一只野兔外,还顺便从林子里采来一些野草和果子,左动对于医药方面认知颇多,很轻易地就认出了其中几样,这些野草有些是可以增添食物香气,有些则性子偏凉,能开胃消食。
他本来还想帮点忙,却被苏雅赶到了旁边,于是也只好傻呼呼地看着苏雅动手。
苏雅一面生起火,一面把野兔洗剥干净,拿根树枝把野兔串起,然后放在搭制好的简易烤架上转动,同时还不停地往着野兔身上抹那些由野草和果子榨出来的酱汁,才只一会的工夫,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吸引得左动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暗想就凭这香气,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看苏雅的手法,更似非常熟练,简直就是个老手。
不过有一个问题让他非常想不通,在这林中生起火,绝对会让那些追兵找到踪迹。
幸好苏雅像是早就踩知他心中的想法,马上给了他一个回答:“等我们把这只兔子烤好吃完,那些人也应该到了,我就是要等着他们来,给这些人一点难忘的教训。”
左动愕然以对,暗道这个女人的想法的确是出人意料,如果是他,恐怕最先想到的仍将是如何回到城内,而不是在这林子里打游击。
但随即左动又露出深思之色。
或许如此正能够出人不意,将他们的部署一下子打乱,从而令华玉与阴巫派的原定策略发生改变,从而为他们创造最好的突围机会。
想到此处,左动的心里已不由得不佩服苏雅的策略,对她的评价更是再上一个层次,暗道若是她是我的敌人,恐怕将会是一个非常难缠可怕的敌人,心内凛然下,也不由得庆幸以前她没有对黄老门下手。
正当左动欢快地吃着由苏雅亲手调制的烤兔时,天色忽然黯淡下来,原本在天上不可一世盛放的太阳,被一大片阴云遮盖起来。
阴冷的风缓缓吹过山林,燃起的火堆上火焰蓦然跳动起来,若在狂猛的海浪上起伏不定的小舟,随时都有覆没的危险。
左动感觉头皮发麻,就在这片刻间,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全变了,仿若黑暗重临大地。
沉重的压抑感笼罩在头顶之上。
隐隐地,他听到一声清叱,顺着这个声音望去时,只见到苏雅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漆黑秀发若波浪般飘扬,全身黑袍迎着阴冷山风猎猎舞动,目光中也透出一股子阴冷,死死地盯着左侧林子。
那里是一大片的岩石,其后覆盖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但从左动这边望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左动的感应告诉他,一定有些可怕的事发生了。
苏雅的双手在胸前徐徐升起放下,变幻出各种手印,大大的眼睛里精光闪烁,突然间爆发出一声低喝。
随着她的这声沉喝,仿佛有一股气流在她身前爆炸开来。
左动甚至能够感觉到空气如同被切割尖锐的碎片划过自己的面门。
左侧的林子里立刻传来一声闷哼,那是人的声音。
苏雅长身而起,美丽的面庞上已经没有丝毫的笑容,所剩下的,只是一种深沉的杀机。
“你出来吧,躲在里面是没有用的。”苏雅牢牢地注视着那里,两眼眨也不眨。
左动随之站起,只觉得头脑晕眩,然后一阵飘忽的声浪突然漫布在空中。
四周天地都变成暗沉沉的,一股股的雾气倏忽弥漫,带着一种奇异的甜香,一切景象都幻化成不真实的梦魇,左动的脚步轻飘飘地,竟似毫不着力。
苏雅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渺茫起来,虚化成一个影子,渐渐又消没在越来越浓的水雾里。
隐隐地,激烈的喝叱声传入耳中,绚丽的闪光,炸散的气浪,扑闪的人影,一一闪现,但左动的神智已经无法集中一处,只是阵阵晕眩,他现在的状况就好象是神经失去凝聚能力的人,譬如那些精神病患。
视线必须要有焦点才能够看清物体,人的神经同样如此。
一个人神经失去了焦点,落在一般人眼中,便是神经失常者,因他的行动全然没有目的,不知自己此刻在做着什么。
左动此刻就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无止境的梦境里漫步,四周扑面而来的大雾,快将他淹没,无数的人或物,在身旁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