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素以这个后悔觅了侯的爹爹恰巧被按着“秋”这一大姓,是一朝的左相,素以心想着,这个胎投得还是十分不错的,竟然成了大家的闺秀,虽然自家的娘亲只是一个被藏在了金屋中的美娇娘,没有办法摆出台面,但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吧。
而慕家的主人则是与秋沛夐平起平坐的右相,只是,两家有些龃龉,貌合心不合是主旋律,然则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于是乎,在偶然有些年间,为了自家的利益,两家也能暂时先放下由来已久的矛盾,联合共同御敌的。
“那爹爹的正室是哪一姓的女子呢?”素以安奈不住好奇心,还是抛掷出了这个问题。
秋沛夐没有料到自家的女儿如此地单刀直入直截了当,与轻轻九曲十八弯的扭捏性子颇不像,想着原来女儿是随着自己了,于是也不避讳她年纪小,和盘托出:“是谢氏的二小姐。”
“那爹爹是皇后一党的吗?”一不小心,问题没有经过脑子,便从嘴巴流了出去,素以懊恼万分,怎么就这般控制不住,不知道他会如何作想呢,一个才只有十岁养在深闺的女孩子家竟然了解朝堂上这般多的事情。
而秋沛夐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暗自骄傲上了几许,自家的女儿心里竟然通透地如一面镜子,当真是应了赫赫有名的卜算子的一卦:心似菩提,然而紧跟在后边的几句却是颠沛流离,浴火重生,身居鸾位。当时看着胡子头发眉毛雪白得连成一片的高人,秋沛夐心里的滋味却不是很好受,虽然最后的结局是美满的,但是颠沛流离之苦怎是自己的女儿需要承受的痛苦,于是便卑谦地揖了一揖,问,可有破解“颠沛流离、浴火重生”的咒,就算是不身居鸾位也没有关系,毕竟以自己的权势,可保素以一世平安,而卜算子却是捻着胡子,摇了摇头,你能改变上苍的算筹吗?
“是,但也不是,因为爹爹首先要考虑的便是秋氏的利益,毕竟,我们的族人还是很庞大的。”
素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多大的声望,便有多沉的担子,一刻都是马虎不得,要是被抓住了小辫子,翘辫子的可不是十个人那般简单。这般玄妙的局面,谢氏与萧氏这两大家族已经斗得不可分交,而秋氏作为谢氏的沾亲带故的亲家,恐怕在皇帝的眼中已经归类到谢党了吧,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素以咬着绞着金丝的乌木筷子陷入了沉思,朝堂斗争可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使什么阵法,什么时候出其不备地偷袭一番,拔得头筹,都是一场算计的角逐,帅哥爹爹可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误啊,素以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她还想要肆意地潇洒走江湖呢。
“素以,快些吃吧,等会子郎中还要过来换药呢。”秋沛夐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便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她白色的素粥碗里。
“好。”素以乖巧地应了一声。
给素以换药的郎中颇是上了点年纪,迷糊着一双眼睛,将药糊在素以的额头上涮了一层又一层,黑色的膏药摇摇欲坠时,才颇为满意地住了手,拿一条素白的纱巾在素以的额上缠了几轮,口中还对某一个人赞叹不绝,不住地和秋沛夐叨唠着:“秋贤侄啊,你可听闻了呕血之局?年仅墨蛟国十四岁的九皇子元摩诘与无相法师对弈三昼夜,难分高下,奕至寅时三刻,无相法师捻子而笑,口中喃喃了三声阿弥陀佛之后,便呕了一口血,飘然而去,边走便说,九皇子聪慧过人,实乃人中龙凤,老衲竟然起了好胜之心,实乃罪过,罪过,念有念无即名邪念,不念有无即名正念。你猜这个九皇子说了一句什么?”
素以摸了摸粗壮滚圆了万分的额头,装作一副殷勤的样子看着传闻中千金难换一帖药方的顾氏神医子,很是配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折射出万千渴求的目光。
上了年纪的顾摩粟看着那摇成拨浪鼓的头,很是开心地打了个结,捞了一个杯子,注了些热茶,喜滋滋地接了话头:“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华果。无相法师听了之后更是腿脚不好使,踉跄了好些个跟头,才虚浮着脚步由身后的小沙弥搀了,踉踉跄跄地往雷音寺走。”
“后生可畏。”秋沛夐将茶盏放在手边的案几上,站起了身子走到素以身边,打量了一番顾摩粟的包扎手法,皱了皱眉头,想着顾摩粟这般的粗糙手法怎么混来这个天下第一神医手称号。
“秋贤侄,此次你出访墨蛟国,可得好好盘算一番怎样才能难道他们的九皇子,为陛下挣些脸面回来。”
“连无相这般的得道高僧都呕了血出来,你确定平凡如我这一般的人能斗得过他吗?我曾听闻元摩诘三岁便识了诘屈磝碻的字,四岁便诵尽了百家之言,六岁能解属文,词情英迈,而那一年,竟能在七步之内出口成诗,满腹经纶才高八斗,才情艳艳,而现在更是了得,能够一心六用: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口诵经史,目数羊群,兼成四十字诗,足书五言一绝。”
素以想了想这个名叫做元摩诘的皇子一心六用着实了得,记得李若彤扮演的小龙女在洞中左手画方,右手画圆时,自己心下便佩服地很,奈何自己却天资不如小龙女那般聪慧,于是一得闲便用手指在练习,直到三个月之后,某一个蝉鸣的炎热午后,她却仿佛如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左手画出了团团的圆圈,右手画的方框正地不得了。而这个元摩诘却是如斯聪慧,这般的年龄便能一心六用,实属天生慧根。
一厢的顾摩粟开了个头,却收不住话匣子,仍是滔滔不绝地谈论着那个能让天地共同失了色彩的男子是如何集了天地间的灵华,只是等素以收拢心思再次听他絮叨时,顾摩粟却已经从夸奖元摩诘的才智毫无痕迹地转移到了:“生得更如初生的春水,所以很多人私下里唤他为水月观音。”
“算来这一代的皇子世子们,元摩诘是翘楚,我朝竟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半分的,实乃可惜可叹啊。”顾摩粟咽了一口茶沫子,咂巴了咂巴一番嘴,还是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