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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明遗孽东窜西奔 开国规模凌唐轹汉

话说一朝开创的时候,必须拿几样事体制服百姓。不过当中有仁暴的分别。第一样是武功,第二样是政治。这武功若为救民起见,就是仁;若为黩武起见,就是暴。我且把本朝的武功,略说几件,你想仁也不仁。前回说到分兵到陕西,这回又要讲那李自成了。却说自成仓皇西走,后面三桂的兵星夜追去,直到山西地界,听说三桂已经回京,这才慢慢的逃到西安府。后来又听说豫亲王率领大兵攻击潼关,他就派刘宗敏据山摆成阵势,从关上直冲下来。豫王因为炮队还不曾到,只好用那空城计的法子,所以宗敏到了关外,却声息全无,不见一人一马。他就疑惑,必定有了伏兵,不敢轻进。这是十二月下半月的事情。直到次年正月,后路的援兵渐渐的到了,豫王就吩咐去攻那座潼关。只听得大炮轰天,杀声震地,无奈闹了几天,不能得胜。幸亏英王三桂已从关外渡河取了延安、州,直逼西安。

自成得了这个急报,那就顾不得什么潼关不潼关,即刻回到西安。俗语说的好:叫蛇无头而不行。那那守关的将士见主帅已行,那个还肯出力呢,就大家投降了。豫王进关安民已毕,歇了二天,将近西安,就有探子报道:“五日前贼已出武关,奔湖广去了。”这时候,江南立了福王,在淮河一带抗拒官兵。所以朝廷就叫豫王移兵去定江南,这流贼一股专归英王三桂二人办理。恰巧自成到武昌带了十几个人在九宫山烧香。那山上的百姓认得他是李贼,就大家拿了耜头铁搭,把十几个人一齐砍死。但是李贼从前不曾到过武昌,为什么这些乡民都认得他呢?这是因为他的招牌上写得忒明白了,那有不认得的道理。要知他的招牌上写的什么东西,就前面说的一只眼睛了。诸公,你想豫王带了千军万马不能杀他,却被几个粗蠢的人把他活活的结果了。这叫做恶贯满盈,天理是不错的。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上面说江南立了福王。这福王究竟是什么人呢?待我细细的讲给你们听。明朝崇祯的嫡堂兄弟,名叫由崧,袭封福王。福王本在河南。自从李贼破了开封府,由崧逃至南京。南京本来是明朝的陪都,所以也有六部九卿。这年四月间,南京得了崇祯的凶信,这些大臣打算要立一个新皇帝。就中有个无恶不作的马士英,要借这名目取自己的富贵。他与福王素来要好,又喜欢福王是个软弱的人,容易欺蒙,所以当时他说福王是什么天聪明,又是什么神宗的嫡孙,闹了一大篇酸烂文章;还恐怕别人不听,他就结交了四个统兵的大员。一个是靖南伯黄德功,三个都是总兵官,叫刘泽清、刘良佐、高杰。这些大臣无可如何,只好听他了。不一日,福王即皇帝位,果然把士英升了东阁大学士。他又恐怕一个人敌不住许多人,就荐了一逆案里头的阮大铖。

这逆案的名目,一时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这阮大铖是个无耻到绝顶的人就是了。你想一个偏安的小朝廷,倒用了这班狐群狗党,还做出什么大事业?弄得来赏罚颠倒,劫掠奸淫。外面的统兵将官也就你争我夺起来。总兵许定国杀了高杰,左良玉夺了黄德功,把恢复的事情抛在脑后。所以豫王到了淮上,叫都统准塔出淮北,自己出淮南。大兵到的地方,多竟同没有人把守的一样。只有督师大学士史可法驻扎扬州,却十分的忠勇。无奈手下的人各有二心,里面马、阮又不肯接济粮饷。巧媳妇难做无米饭。虽有天大的本领,守了七天,被豫王攻破扬州,史公投河而死。扬州一破,离南京只隔一江,不过三日大兵到了城外。探得福王已经逃到芜湖,马、阮却逃到杭州。豫王进城,把南京改做江南省。一面差人到芜湖捉了福王回京复命,一面差贝勒博洛到杭州。杭州有潞王常洪,听见大兵将到就投降了。

到了这里,头绪太多,做书的也说糊涂了。现在要把头绪提一提清。这福王、潞王已经捉到,明朝的子孙也算杀光了。那知还有两大支,一支在东叫唐王鲁王,一支在西叫桂王。这两支也闹了好几年,方始平定。鲁王后来是住在舟山,做了几条海船,不时在沿海一带骚扰,又结了台湾的郑成功,最为凶悍,此是后话不提。桂王从广西桂林府步步退缩,被吴三桂赶到缅甸。那缅王留了几天,看见三桂兵势浩大,就缚了桂王,送到军前。我朝入关以后的武功,到这里是一大结束。做书的也就算一大结束。

如今要讲那政治了。论到政治上头,头绪愈多,我要替他分出题目来,叫做从亲到疏,从内到外。什么叫亲呢?就是皇帝的本家,从龙的奴仆。什么叫疏呢?就是中原的百姓,投降的汉军。从前太祖有八个弟兄,当时就编了八个贝勒的名号,后来又改了八旗,就是正黄、镶黄、正红、镶红、正蓝、镶蓝、正白、镶白。这八旗多是亲房统带,到入关的时候,他们的功劳最大。但是子孙一日一日的繁衍,所以又定了一个制度。皇帝的支子封亲王,亲王的支子封郡王。以后一代一代降下来,降到奉恩将军为止,叫做十等封爵。还有那内外蒙古、青海地方,一盟立一个盟长,一旗立一个札萨克。外蒙古多归乌里雅苏台的将军管束。这将军叫做定边左副将军。青海归西宁办事大臣管束。还有那西藏,亦有办事大臣,住在藏中,料理事务。及到有事的时候,多到理藩院申明。若论到百姓,第一样是钱粮。明末的钱粮实在忒重。

所以就拿万历年间的底簿当做榜样,定完钱粮的额数。后来又把这人丁一项,加在钱粮里头。虽然天下的人越生越多,却不要加钱,只这一项,百姓的受恩已经不小了。第二是杂税,拣那生意兴旺的地方,立一个关,派官在那里查察。无论什么东西经过这关,多要完税的,却完得极轻,这也是保护商民的法子。京里立了一个内阁,派六个大学士,下底再派十二个尚书,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这多是大衙门。还有九卿里头,名目甚多。诸公要晓得详细,只要看看升官图就明白了。外面分了十八省,派七个总督,十五个巡抚,巡抚下面有布政使、按察使,直到知县丞史;还有管漕运、管河道的两个总督,又有十二省派将军副都统许多武官,叫做绿营驻防,各人有各人的职司,各官有各官的管束,法子可以算得极好的了。不晓得经了多少斟酌,多少布置,才得这等精密,真个是金城汤池,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只可惜有两桩事件,不曾行去。要知那两桩事体,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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