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玉公登坛大破敌韩氏受赂先背盟
牛岭之会,合庄乡兵得二万余人,筑将台于牛岭之东以待玉公。玉公至,绍公亲握其手曰:“我们二庄三十余乡,专候乡长为盟主,请登坛执牛耳以盟诸军。既盟之后,惟乡长之命是听。”玉公大惊曰:“诸公欲死某耶,某德凉势弱,随诸乡长后,犹有惧心,若号令群公以招嫉忌,何能生返故乡,惟诸公怜之。”众乡长齐声曰:“如玉乡长不肯主盟,我们各自散了。”其杰攘臂而前,厉声曰:“今日合义兵,讨无道,那可存强弱的成心,惟有才德者可以主盟。我兄弟昼夜筹思,才能够合得这些军马。如众军散了,乡长何安。”遂不由分说,推推拉拉的,将玉公推上将台。玉公曰:“诸公听者,以免驭虑,势本难行。诸公强某主盟,须依某三事,不然,死不从命。”众问那三事,玉公曰:“第一件,要人心悦服。如众乡长中,有心里不悦的,不必赴盟,先自回去,免得忮害中萌,败乃公事。第二件,要事权归一。庄乡诸勇士,须听某调度,不得各为其主。第三件,要号令严明。自公长以下,有令须从,即蹈火赴汤,无生嗟怨。倘犯军令,即以军法从事。勿恃平时势焰,欺压主帅。”众人曰:“这是一一当依,不待说的。
”于是杀牲祭祀,歃血同盟。第一,盟主黄石乡乡长玉廷藻;第二,右眉山庄公绍其英;第三,左眉山庄公韩卓;第四,黑齿乡乡长章用威。第五,大寅乡乡长张楚材;第六,坂泥乡乡长黄铄翁;第七,逢婆乡乡长呼贵卿;第八,五柳乡乡长陶菊泉;第九,古田乡乡长田大有;第十,铁山乡乡长丁潜龙;第十一,剑浦乡乡长香延桂;第十二,司马乡乡长司马魁;第十三,九陇乡乡长客克威;第十四,石基乡乡长山源;第十五,新泉乡乡长麦迎春;第十六,鲁乡乡长鲁从周;第十七,上乡乡长弗家珍;第十八,程家乡乡长程遂;第十九,永定乡乡长缪镇江;第二十,唐乡乡长百全;第二十一,夷庚乡乡长乐进;第二十二,长坂乡乡长戚明;第二十三,桃花乡乡长云荣桐;第二十四,鸡叫乡乡长平光紫;第二十五,芝兰乡乡长鱼化龙;第二十六,紫藤乡乡长花瑞昭;第二十七,猪头乡乡长袁应星;第二十八,沙头乡乡长奇壮猷;第二十九,花邬乡乡长忽如蛟;第三十,绣旗乡乡长梅伏熊;第三十一,青草乡乡长杨擒虎;第三十二,牢兰乡乡长许武;第三十三,苦竹乡乡长斗大雄;第三十四,胡卢乡乡长老祥麟;第三十五,端木乡乡长端木兴;一一歃了血。
祭毕,玉公大言曰:“既盟之后,同忻共戚,如臂指之相关。有奸盟者,众共攻之。”众唯唯。于是大吹大擂,轰饮一回。连日操演军马,杀奔中眉山来。明礼大惧,集谋士庄勇,议御敌之策。陶士秀曰:“诸乡平昔受我欺凌,乘衅联盟,骤不可解,惟韩卓贪财好大,若使能言之士,啖以重赂,悦以卑词,免其岁供,彼必倒戈相向。且玉廷藻以乡长主盟,妒之者必众。以我可庄之强,开门以迎乌合,倘一战而捷,其势瓦解。况我碣门,如秦之函谷,恐九国之众,无奈我何也。”言未已,人报碣门失守,庄勇可全义阵亡,敌军如山倾海倒,迫庄前扎营了。明礼士秀惊惶失色。无忧曰:“趁彼扎营未定,驱军杀出,可以得志。”明礼乃自率庄勇可飞虎、可飞熊、斗腾骧、绍无忧、可贞忠、花三郎,点千余军马,一声炮响,摇旗呐喊,杀出庄门来。但见来军已布成阵势,旗门开处,拥出一面大红旗,绣着“右眉庄绍”四个大金字。
旗下一员大将,赤面短髯,头带戴钢嵌赤金虎斗盔,身披乾红团绣战袍,擐着铁连钱紫绒软甲,坐一匹乌马。正是绍庄公其英,手拿着八棱龙把钢鞭,气纠纠指着明礼骂曰:“弑父弑君的匹夫,纳邻仇,奸亲妹,不来受死,更待何时。”明礼正欲答时,左有玉无敌,右有玉大用,一齐杀将过来。这里可飞虎接着无敌,可飞熊接着大用,两下里刀枪互击,金鼓齐鸣。战到三十余合,明礼举枪一挥,一齐掩杀。无敌、大用,急退回阵。绍军且战且退,约莫一箭之地,连珠炮响,绍军后军,分为两翼,左翼绍雄达,缪镇山,引着诸乡兵;右翼韩超、韩杰引着韩庄兵,斜刺地合拢杀来。将可军四面围住。明礼左右冲突不得出,忽左军中走出一个黑脸的少年,赤着膊,挥百斤重的大斧,横腰一戳,早有花三郎横枪格着。斧猛枪柔,那枪戳做两段,连明礼的坐马,也截去了后臀,明礼掀翻在地。三郎舞半段枪来斗黑脸的,可贞忠已将明礼扶上自己的坐马,自己步行随马而走。
刚走得数十步,回顾时,那黑脸的大吼一声,早把花三郎斫翻,再抢几步,把可贞忠又挥做两段。但闻军中有人喝采曰:“绍铁牛,好大斧!”明礼正慌着,恰可飞熊、可飞虎、斗腾骧,引着数十骑赶上。腾骧挥着丈八蛇矛,绊住铁牛,飞熊等辅着明礼,从阵后杀出,转了两个山坳,抄小路回庄。忽飕的一声,山坳里箭翎到处,从明礼左耳穿过,那箭钉在盔兜上,向耳扪时,已缺了三分之二,忍着疼,跑得回庄,收拾残兵,已折了大半,连碣门失守时,共折了六名庄勇。正在懊恼,渐听得屏后嚷将出来。细听时,是可夫人的声音。哭曰:“我养你一场,才得这么大,欲向千军万马里送性命,是个不孝的女儿了。”明礼欲问缘由,只见女儿炭团,拿两根银棱锏,从屏后打出堂上来。可夫人赶着乱骂,明礼曰:“我的儿且住,刀箭丛中,不是你孩子们耍得的。”炭团嚷着曰:“爹爹的耳朵呢,捏粉儿大都补不完的。儿不去报仇时,人定笑儿不孝,去时,娘呵,又骂儿不孝。”言着,已跑下堂去,明礼那里呼得住。忽见几个丫头,随着娇鸾进来,问了备细,将炭团拉往迎鸾楼去了。
明礼从陶士秀之计,是夜,将出黄金罗汉一十八尊,使庄勇可衍鸿、可飞虎,辅着陶士秀往赂韩军。一面派人紧守庄门。任敌军辱骂,连日不出。一夜,玉公带颜少青,及无敌、凌云、吉人、镇东,登小科峰探望形势。星淡云薄,明月如波。遥见右军旗帜漾漾摩动,心大疑。少青曰:“当歃盟时,韩庄公面颜不悦,这几日,察其动止,似有去志。或此时拔营而遁,也未可知。”玉公使人往探端的,如果遁去,即请绍庄公兄弟来这里议事。俄绍其英兄弟俱至。其杰曰:“韩卓首背血盟,拔营夜遁,追袭之可以得志。”玉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未锄元恶,先翦同盟,诸乡谁不解体?不如听之,伺隙而动。
”少青曰:“诸乡之不骤解体者,徒以二庄耳。今韩公私自拔营,置而不问,诸乡尤效,又何责焉。不如追而戮之,别立新公,可以肃众。”其英曰:“追韩有三不可:追之而可兵蹑吾后,首尾不顾,一不可也;胜其师而不获韩卓,是追犹未追,徒种衅苗,二不可也;胜其师而竟杀韩卓,卓五子皆猛鸷,倘尽起庄兵,为父报仇,为可庄添一犄角,三不可也。不如破可之后别图之。”少青曰:“韩卓黜财虐下,子弟嗟怨,五子虽强,如一庄何。夫去一暴公,立一贤公,彼庄之人,畏我威,亦怀我德,必举庄以随鞭挞。况可庄新败,气必馁,敢蹑吾后乎。舍此弗图,吾辈必受其祸。公其思之。”玉公绍公,皆不以为然。
明日,正欲调众攻打可庄,忽报大寅乡张楚材,坂泥乡黄铄翁,司马乡司马魁,拔营俱去。玉公大怒,令山源、鲁从周、弗家珍、忽如蛟、老祥麟、客克威,各率其乡勇追之。至夜,并追者亦遁。明日,去者渐众。玉公与绍公兄弟,正酌议间,见逢婆乡勇呼雄伯入,言有可庄勇可琼,率百人来降,现在辕门外候令。玉公大喜,唤入问了端的,吩咐在第八营暂行安插。密谋于绍公曰:“可琼之伪降,窥伺我也,不如将计就计,假传密令,二更时,全军皆遁,彼狃于韩卓诸乡之遁,必信而率兵袭我后,我设伏于碣门内外,密布地雷,待其追过碣门,返戈与斗,两旁伏起,皆用强弓火箭夹射,地下地雷齐发,碣门内兵,亦据碣门,用矢射出,彼军进退无路,有不获全胜者乎。
又别使人将可琼杀了,取其衣甲,择军中面貌相似者,扮作可琼,乘着朦胧月色,赚开庄门,彼重军已出,内必空虚,一呼杀入,谁与我当。夺了可庄,纵有败军逃回,无门可入矣。功成唾手,只在此宵。”其英、其杰,皆鼓掌称妙。少青曰:“计虽万全,势不可恃。今我军去者大半,岌岌摇摇,将挟贰心,兵不用命,纵有奇谋,终成画饼。况闻近用娇鸾折冲军务,此女子外虽骄而内能克,足智多奇计,不可轻动。彼可琼庸庸辈耳,杀之不足为可庄损,不如喝破诡谋,驱而去之,将诸乡之兵,一切遣回,惟留袁应星、云桐荣、端木兴、梅伏熊、陶菊泉。五乡之兵,此皆义切同仇,死生以之者。然后退保碣门,暗求内应,是先立于不败之地也。”玉公曰:“我客彼主,利在速战,尔书生何知焉。”遂使绍公兄弟,率诸乡兵设伏碣门,自乃率军为夺庄计,各领军令如议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