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满枝花,只应蝴蝶采。
喓喓草下虫,尔有蓬蒿在。
话表田知县闻家院禀报:卢帅派差官锁拿本身帅府候审,不由的长叹一声,曰:“这畜生闯下大祸逃走,帅府派差官来催案。难道令下官与他抵偿不成?”胡凤莲一闻此言,口尊:“爹爹放心。帅府差官前来锁拿你老万安,儿情愿到帅府喊冤,与他对案。难道说相公打死他子,他就拿人偿命?他子打死我父,就算白打死了不成?”田公曰:“如此说来,儿有此胆量?”凤莲曰:“为我父报仇,拚命伸冤,岂肯辞劳?况且一来与父报仇,二来与公爹解此大祸,三者与相公辩情,有何不敢?就有刀山剑树,也要上一上。”田公闻言暗喜。田公曰:“帅府差官既来拿我,我且先去。”凤莲曰:“儿随后就去。”田公遂走出内宅,来至堂口,差官曰:“江夏县,你子可曾拿获否?”田公曰:“出了火票,未曾拿到。”差官曰:“帅爷有令,不见凶犯,即要拿你到三法司定罪。”田公曰:“正要前去投案。”遂吩咐打轿赴帅府。差官命人把法绳盘在轿顶上。
不言田公乘轿,差官押解往帅府而去。且言凤莲把杯揣在怀内,扎束停妥,口尊:“婆母,儿欲前去喊冤。”遂辞别太太,往外就走。曾夫人命田明:“你将小姐暗送至帅府。你可探听你家老爷的消息,回来报我知晓。”家院田明领命,一同胡凤莲竟奔帅府而去。这且慢表。
且言这武昌府院徐锡恭、布政司董温、按察司郝子良、湖北道台姚文俭四位大人会在一处,曰:“闻帅爷奉邀,不知帅爷有何政相议?且赴帅府。”一行遂来至帅府。辕门落轿,中军一见,向内回禀:“卢帅吩咐,校尉扎对开门,有请四位大人。来至帅堂,卢督相迎让坐。落坐后,四位大人齐声问曰:“老帅传卑职等,有何军情议论?”卢督曰:“请众位大人到此不为别的事,因本帅年迈,只有一子。昨日去游龟山,被县子打死,绝我卢门之后。请众位大人加倍定罪。”只见唐司马交令,曰:“未将遵令,在龟山前后搜拿,并无踪迹。故而前来交令。”卢督闻言,怒气不息之际,只见差官回令曰:“已把田知县拿到。”卢督吩咐:“把狗官锁上堂来。”
差官遂把田公带至堂口。田公口尊:“众位大人在上,卑职叩见。”郝按察曰:“去刑。”遂把法锁摘去。问曰:“田知县,可曾把你子拿到?”田公曰:“卑职即差火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卢林闻言,勃然大怒曰:“好狗官!你子打死我子,竟敢隐匿凶犯!”吩咐;“动大刑追究。”郝按察曰:“且慢动刑。知县也是国家命官,且慢慢研究情理才是。”卢林怒问:“田狗官,我儿被你儿打死,你焉能抵赖得过去?”田公口呼:“大人,虽说我儿打死公子,未见真情实据。大人不容卑职分说,就要动刑,理何在也?”四位大人口尊:“老帅,依田县令之言,即不是他儿打死的,也得要访拿凶犯,究其实情。若是他儿打死的,或私行逃去,或隐匿不现,那时再责不迟。令你辩诉。”田公口呼:“众位大人想情。下官原有一子,年方一十七岁,自幼读书,身入黉门。昨去避暑龟山,至今日未回。帅爷领定众校尉搜县署,言说下官之子打死他赛虎家犬,又打死帅爷之子。众位大人想情,卢公子死在帅府内,家犬死在龟山。
想那龟山乃是万人避暑之地,就打死我子,岂无一二个人瞧见?帅爷竟赖我儿打死公子,谁是见证?况且又无乡约、地保报案。今日帅爷说出此话,私调官兵搜山,暗带校尉搜县官署 。请众位大人公断。”布按司齐声曰:“所言有理。想那龟山乃是万人之会聚地方,打死人命,岂无一二个见证?”卢林闻言,冷笑一声曰:“难道此事是假的不成?打死公子,又打伤二三十名家丁,还说是无有见证。”田公曰:“帅府家将一个个如狼似虎,帅府公子又是将门之子。下官之子是一文学秀才,纵然与公子斗殴,怎能打得过将门之子?又打伤二三十名家将?又打死恶犬?常言说得好:一虎难斗群狼,好汉打不过人多。下官若有英雄儿子,焉能不令他与国家出力报效,何必令他苦读诗书?众位大人想情!”卢林怒曰:“这些家丁莫不皆是谎言不成?”田公曰:“这些家将同是帅府亲丁,焉能作得见证?”布政司董温曰:“你子为何逃走?”田公曰:“帅爷调兵拿他,必然一闻此信,胆怯不敢回衙。”众大人言曰:“纵然你说得有理,你也得捉拿凶犯。”田公曰:“捉拿凶犯是卑职责任,岂敢歇心?”卢林怒喝:“狗官!你竟敢巧言折辩,好不气煞人也!”
忽闻府外有人喊嚷:“冤枉!”众人一愣。中军官忙忙跑出去,只是一女子喊冤,忙拦阻说:“州有州官,县有县令,这是总督衙门,不管冤枉事。”凤莲说:“民女是杀父冤仇,我父无辜被害,仇家势大如天,非大人不能报仇雪冤!”中军官问;“你所告何人?”凤莲说:“民女是告江夏县令。”中军闻言:“这是告狗官的。”说:“这狗官正在此投案,待我与你禀知帅府,杀这狗官!”言罢转身进去禀知:“众大人,现有一女子喊冤,控告江夏县令。”卢林闻禀,即刻吩咐:“把那女子带进来,问一明白。”
胡凤莲来至帅堂,口喊“冤枉”。众位大人齐声问曰:“你这女子有何冤枉?所告何人?现有众家大人在此,放开胆量只管诉上。”凤莲说:“杀我父之仇人势大如天,州县不敢管。”众官曰:“莫非是王侯公伯吗?”凤莲问:“那一位是总督大人?”徐府院曰:“正堂上坐着就是总督大人。”凤莲闻言,用手一指,大骂:“卢贼,你身居一省总督大员,纵子行凶,害的俺好苦!”卢林闻言大怒,曰:“这一泼刁之女太无理,拉下去斩首!”众官曰:“且慢!且令这女子诉上冤来,看是如何,再斩不迟!那女子将冤枉且诉上来。”胡凤莲曰:“卢总督之子在龟山,倚仗势大,打死我父。”总督接言怒问曰:“你这泼刁住口!我子被县子打死,怎么你父反被我子打死?此事从何说起?”众官齐声曰:“这事又来的奇怪!你这女子家住何处?是何姓名?有呈状否?如无,可从头细细诉上来,好与你作主!如诬告,反坐你的罪!讲!”
凤莲含泪诉曰:“民女名胡凤莲,家住本城西关外。奴父名胡宴,打鱼为生。民女母早已亡故,奴家随父打鱼卖鱼度日,并无兄弟姊妹,父女相依为命。昨日奴父在龟山卖鱼,偶遇帅府之子,买鱼不给钱,反放恶犬把奴父手咬伤,鲜血淋漓。又令众恶奴用皮鞭乱抽混打。奴父爬上渔舟,言说若无县署少爷相救,险些死在龟山。奴父年迈,言罢气绝而亡。叩求众位大人与民女作主。按律断死尸不离寸地,明究要有证人。今帅子一死,又无见证,令何人与他偿命?”卢林怒曰:“打死我儿,难道罢了不成?”凤莲曰:“打死你子,你要人偿命?难道说民人不是父母所生?”徐府院曰:“你这三家头殴,皆在龟山。这县子打死帅爷公子,既有家丁为证,帅府公子打死渔人,众家丁必在眼前。
”遂令人:“唤出帅府家丁,一问便知。”便将家丁唤出,问曰:“你家公子在龟山被县子打伤,你亲眼看见否?”那些家丁齐说:“不但看见,连小人等皆被他打伤。”众大人曰:“尔等休要说谎!”众丁说:“此系实言,不敢撒谎。”徐府院又问;“你家少爷因何打伤渔人,从实供来!”众家丁皆言:“没看见。”徐府院大怒,吩咐左右:“看夹棍侍候!”众恶奴皆说:“小人等有招供,且莫动刑。我家少爷打伤渔人是实,未曾打死。”董布政问:“怎样打的?”家丁遂供道:“渔人卖鱼,少爷买鱼不给钱。老渔人讨鱼钱,少爷把鱼摔在地,家犬咬鱼,老渔翁向犬嘴夺鱼,被犬咬伤手,又打渔人皮鞭。遇着县子,打伤少爷……”一五一十诉了一遍,众官曰:“这一案竟有这样。”
胡凤莲说:“众位大人已明晰,帅子打死奴父,求众位大人与奴作主。如其不然,小奴死在公堂,已干替奴父报仇之心。”只见布政司董温曰:“你这女子不可行浊志。要与你父报仇,须依老夫一件。”凤莲曰:“大人若能替父报仇,万件皆可应允。”董布政曰:“我乃是布政司董温。一生并无儿女在膝下承欢,老夫欲收你为义女,权当亲生,好与你父雪冤。不知你意下如何?”凤莲闻言,口呼:“爹爹在上,受女儿一拜。”董布政大悦。按察司郝子良、武昌府院徐锡恭走近前口呼:“董大人,我二人恭贺大人收此义女。”董温曰:“承二位大人一贺。”遂“哈哈”三人一笑。董布政吩咐家人:“看过一顶小轿,将你家姑娘抬至龟山角下。买一口棺木,将胡公之尸身盛殓讫。报仇结案之后再殡葬。随后将你家姑娘抬回府去,老夫即便回府。”家人领命,胡小姐坐了小轿,含泪前去殓尸,言讲不着。郝按察曰:“江夏县,你可暂且回衙,速差飞签火票拿你儿子前来对质。”田公遵命,回县去了。
四家大人正在帅堂议论此案,忽见中军官走进报道:“有圣旨到。”卢林曰:“三位大人一同接旨。”三家大人随同卢总督下帅堂,设摆香案,跪接圣旨。差官站在香案前,展开圣旨宣读:“大明皇帝诏曰:朕闻苗蛮造反,抢掳良民,不得安生,侵占数处地方。官兵不胜,今有海瑞荐举武昌总督卢林胸藏韬略,勇冠三军,钦命挂印,带领三万兵马前去讨贼。武昌府徐锡恭押运粮草,右营司马唐让为前步先锋,协力讨逆。旨到之日,即刻起身,成功奏凯,加封爵禄。钦此钦遵。”四位大人口呼:“万岁,万万岁!”接旨已毕,卢林曰:“有劳钦差大人远来,一路风霜之苦。”钦差曰:“圣上所差,何敢辞劳?”卢林吩咐排宴,钦差曰:“王命在身,不敢久停,就此告辞,回朝交旨。”言罢告辞,回朝去了。众文武官员皆与总督大人恭喜:“此番马到成功。”卢帅曰:“征伐在即,杀子之仇未报,心中不由伤感。”众大人辞别回府,卢帅点齐兵马。约二日,卢帅吩咐响炮起营,浩浩荡荡,竟扑南境蛮峒而去。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