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的宫里侧间燃起了一盏煤油灯,百里子鸢坐在九王爷女儿的床前看着她,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抓着九王爷女儿的手。大祭司进来的时候,她回头看着那个老人,然后竖起手嘘了一声,示意让老人不要说话。大祭司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然后伸出手去捏着百里未央的手腕给她把脉。
叶勋的大祭司是大秦有名的医生,他的医术也是一流的,最起码比他的星相学要牛掰的多。
百里子鸢静静地看着叶勋给九王爷的女儿诊脉,这个比她小一点点的女孩儿至今还在沉睡着,没有醒来的意思。
“脉象很正常,就是有点虚,”叶勋轻声说,“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叶勋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是公主的寝宫,大夜晚的他不宜久留。
可是在他就要迈出大门的时候,忽然听见百里子鸢低低的声音。
“大祭司……能陪陪我么,我一个人,好害怕啊。”
叶勋老头子激动起来,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心境啊,会害怕会难过。这样才像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他径直地跑到百里子鸢的身边,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未央她真的没事么?”百里子鸢没有回避大祭司的目光。
叶勋紧紧地握起了百里子鸢的小手,“放心好了公主殿下,未央她没事,明天我再请御医给她扎几针,她就能醒了。”
寂静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一老一幼登上了阁楼的瞭望台。
百里子鸢忍不住想起在九王爷王府的时候,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儿,她咿呀呀的歌声总是让人喜欢。
大祭司看着百里子鸢飘渺不定的眼神,有点沉默,他盘腿坐下来,望着天空里的星辰,仍旧只有四颗,而月亮不再是金黄的颜色,而是血一般的猩红。
“叶勋你不会像他们一样逼迫我离开我不愿意离开的人,对么?”百里子鸢忽然说,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样子楚楚可怜。
“放心好啦,公主,你饿么?”老头子叶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油包纸,里面是香喷喷的烤鹿肉。”
“有一点点。”百里子鸢跪坐在她的身边。
也已经很深了,叶勋一块一块给百里子鸢撕着手里的烤鹿肉一边喝着自己酿的酒,他总是喜欢喝酒,没有人知道他能喝多少,只是没有要事的时候,大家总会看到他拿着酒壶子痛饮,没有人知道他的酒壶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酒什么时候才能喝的完。
宫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三更天的时候,看星星的就只剩下百里子鸢和叶勋,他们坐在一起,星辰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百里子鸢的眼睛洋溢着金灿灿的光芒。
百里家的无极之瞳,叶勋暗暗赞叹,百里子鸢才十一岁的年纪,瞳仁的颜色就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红金两种颜色。
即便是以百里无尘的资历,才能幻化出青黑红三种颜色。
红色是嗜杀、青色是觉察、黑色是死亡。金色则是凝神。
还有七种瞳仁色,分别对应着人世的七宗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及色欲。
就像是大陆上的修炼之士之间划分的等级。
叶勋盼着腿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百里子鸢吃了几口大祭司撕给她的鹿肉后,不觉得怎么饿了,她看着天上那四颗耀眼的星辰,她去想那个漂漂亮亮的九王爷女儿,她的小妹妹和阿黎。可是百里子鸢知道自己只能想,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子鸢,”叶勋伸手捏了捏百里子鸢的小脸,“来。”
大祭司的语气倒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少了往日里为老不尊的痞气。
百里子鸢回过头,只看见叶勋醉醺醺地点燃了一支烟斗,烟雾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包围着百里子鸢,百里子鸢喜欢这种烟草的味道,大祭司的烟斗不像是常人麻痹自己的烟斗,他烟斗里面装的,都是一些中药材和干薄荷。
“怎么了大祭司?”百里子鸢看着他。
叶勋抽了几口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和百里家代代相传的秘密?”
“呃……”百里子鸢点了点头。
“要怎么说呢?”大祭司摇摇头吐了一口气,“还真是麻烦,不过我们从头说起吧,从一百多年前,百里家、叶家、白家还有鹿家的家史说起,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也许你听说过百里家的历代大家主,可是,那却不是真实的历史。帝王们写历史,都是给王公贵族们看的,真正的历史,在每一个老人的心里,他们死前,总会把它们一代一代传下去,我要给你讲的,是我爷爷讲给我的,我没有孙子,唯一的一个孙女儿叶嫣儿,也总是讨厌我。”
百里子鸢看着大祭司,从他浑浊的眼里,可以捕捉到微弱的光。
“那是要从一百多年前百里家的第一代家主百里惊鸿说起的事情了……”大祭司躺在地上,夜风吹着他白花花的胡子,星光照着他瘦削的脸。